靜靜握著羽毛筆沉思的米瑟，忍不住提出了浮現心裡的疑問。
「可是……既然魔神教徒這個詞，是在北境的事情後被轉變，那妖裔的意思又是為了什麼理由轉變？」
維納輕笑出聲，愉快地答道。
「你很敏銳，米瑟勒斯，最關鍵的這一點被你注意到了。這正是我提起“妖裔”由來的原因。這個詞之所以轉變的理由，跟發生在三百年前的那起事件有關。」
他回憶著過去祭司長輩講述過的故事，以平緩的語調敘述下去。
「三百年前，我們艾赫希人的先祖曾經鑄下大錯，點燃了人類與魔族之間永不平息的戰火……那時候，有個叫做菲甘蒂的薩羅——就是過去領導我們族人在南境建立神領共和國的神選王。她聯合當時蘇安人諸國中勢力最龐大的穆菲里亞王，對全南境的“魔族”發動了戰爭。」
「他們當時的計畫，幾乎是只差一步就成功……但是最後各地的軍隊卻陸續遭受魔族反攻回來。後來，薩羅菲甘蒂被我族的大祭司視為“叛道”制裁而死，穆菲里亞王也因為出師不利陣亡戰場，被魔族所殺……兩方領導者先後倉促離世之後，留下各地仍然在與魔族征戰的數十萬軍隊殘兵，雙方之間的殺戮不斷延續下去。」
「因為幽狼族的族老被殺害的關係，他們開始針對人類報復，進行無差別殺戮……他們攻擊的範圍很廣，甚至遍及到其他未參與這場戰爭的幾個蘇安北國。那些國王認為這起戰禍的禍源，是我們艾赫希人的薩羅煽動穆菲里亞王出軍所造成，所以把責任歸咎於我們這些“妖裔之民”。」
「那些國家趁著我們失去薩羅與祖神守護之際，聯合起來派軍攻打我們共和國的城市，抓捕我們的祭司、殺害我們的族人，逼迫我們用盡一切辦法結束戰爭。但是……終究沒有人能夠讓幽狼族的新任族老改變意向，她直接殺了被派去談和的所有祭司，宣布今後永不會通融人類進入族落的領域，即便是仲調者亦同。」
「從此之後，幽狼族收回了曾經借給人類的領土使用權，並且開始無止盡的殺害人類，把人類當作食糧獵捕，當時所有南境的國家幾乎都就此覆滅或分裂。最後……蘇安人為了設法安然通過森林範圍，決定利用我們祭司擅於操控風之靈的力量，要求他們擔任“領路者”注意狼害，替人車爭取通過森林的機會——他們就是第一代為眾人引路的巫師。」
希格德和法爾凱斯回到房裡安靜坐下，和在場其他人一起聽維納說故事。特別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米瑟和塞德里，更是全神貫注。
維納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憂傷，提起這段歷史總是讓他心情沉重。
「但是……我們的祭司時不時就會在森林犧牲死去，沒幾年人手很快就不堪利用。所以，那些統治者開始轉向第二目標——出手逮捕曾經向我們族人學習過巫術的蘇安人祭司，要求他們擔負相同的工作。最後……就連這些人手也消耗殆盡，他們又設法想出了替代方案，擬出了從人民裡找出“妖裔”的方法，藉此補足所需的巫師人手……」
「現在各國施行的擇巫制度、培養巫師的手段，還有針對巫師的相關律法，也都是在兩百多年前的那種時空背景下，逐漸演變制訂出來的……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維納頓了頓，發現書桌旁的兩個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們的神情像極了以前在村裡聽老祭司說故事的孩子。他的嘴角淡淡一笑，把話題繞回了剛才的主題上。
「塞德里，你剛才說的“妖裔”傳說，就是在那個時代被上位者刻意捏造出來的杜撰品。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他們無法說服平民交出自己的孩子為國家犧牲。結果這項政策行之多年……最後連這些貴族後裔自己都搞不清真相，深信起那些假故事，還反過來回頭鄙視自己的巫師先祖，實在很可笑。」
「而我們這些神殿祭司的傳承者，一直代代傳承著這段歷史真相……也對過去薩羅的作為感到慚愧。無論如何，讓南境巫師的處境淪落到此的遠因，有很大的責任歸屬於我們艾赫希人的先祖。所以償還的責任也落在我們這些後裔身上——」
拉堤維勒插了句話。
「還有我們穆菲里亞家族的後裔，也責無旁貸。」
維納朝他微微點頭，繼續把話說下去。
「所以，湖風氏族的神殿祭司諾德格，才會聯合穆菲里亞家族的役靈師萊雅，一起創立了巫師會……希望能改變所有巫師的處境，這是我們組織的最初由來，而我們這些人就是他們的繼承者。這麼解釋……你能理解我們組織裡為什麼會有役靈師夥伴了嗎，塞德里？」
塞德里好一陣子沒能做出反應，這段故事讓他聽得起了雞皮疙瘩。
他一直以來都只有把這個組織的成員當成一群意圖造反的叛亂分子……這才終於理解了巫師會這個組織之所以存在的真正目的。原來他們各自有著這麼深刻的過去，背負了如此沉重的夙願。
一起聆聽的米瑟也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有股終於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在此釐清的感覺。
「嗯……我理解了。」
塞德里深深點頭，隨後又半是好奇半是想認真探究地發問。
「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所以兩百多年前，我們查諾家族當時是站在哪種立場？該不會……我們也跟其他國家一起出兵毀滅了你們艾赫希人的國家吧？」
維納陷入沉思。
「這個嘛……老實說我不清楚，畢竟我們家是中部的烏耐克出身，長輩沒那麼熟悉北方的事情——」
他還沒把話說完，門口忽地傳來一陣渾厚的中年男性嗓音。
「當然是同樣支持他國出兵討伐他們這些妖裔之民。」
塞德里又被嚇得肩膀一顫，他這才發現，敞開的書房門口附近不知不覺停留了好幾個陌生的淒白人影。不只亞當斯公爵，還有幾個穿著更古老的貴族裝束的男女……
好眼熟，他們……是走廊畫像上的先祖嗎……
原來這些役靈師先祖一直都留在這棟宅邸裡。難怪每天半夜樓上都莫名的「熱鬧」……
「你聽好了，塞德里，你得小心點，可別太輕信這些妖裔——」
那名體格矮胖、穿著華麗的男公爵，以高昂頓挫的嗓音繼續說下去。
「早在那場狼戰之前，他們這些妖裔之民就處處針對我們。他們絲毫無法容忍役靈師的存在，長年來都在處心積慮想同化我們、抹除我們蘇安人的傳承。因為他們即便懂得借取魔族的力量，卻不了解萬物靈魂的本質，所以對我們的知識能力感到畏懼。你知道嗎？那些妖裔之民都是把我們蘇安役靈師喚為“邪巫”呢！」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kPx2y8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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