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5—3：最後道別

5—3：最後道別

Apr 19,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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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進入森林的狄飛爾，將前進的動作放得更小心翼翼。他將綁在肩膀上的野山羊毛皮拿下，接著把沾有自己血跡的舊衣脫下棄置，在樹叢中找到幾株帶著較重氣味的寛葉植物，把葉子揉開抹向自己的四肢與身上。

　　那是野山羊愛吃的植物之一，狄飛爾接著把羊毛皮再度披上肩膀，蓋住頭部跟後背。現在他在狼鼻裡聞起來，就像一頭吃飽喝足後在草叢裡打滾過的野山羊。原本參雜在頭髮與渾身上下的龍血氣味，也能在接近海邊時幫助他遮掩住真實身份。

　　處理完之後，狄飛爾踏著如貓一般輕盈無聲的步伐前進，慢慢進入到幽狼們密集圍聚的海灘區域。

　　隱藏在濃密雜樹叢裡的他，冷靜地看著眼前十步內的距離外，有幾匹幽狼踏著小跑步悠悠經過，卻沒有注意到自己。

　　在島上多次瞞過那帝里他們的策略，看來在彼岸也奏效了……

　　和狼族一起成長的狄飛爾，應用了與那帝里玩躲迷藏時的經驗，成功取得了效果。

　　他把身體姿態壓到最低，只有在海風吹響林地樹葉時，或幽狼與遠方的同伴用狼嗥溝通時，才在那些聲音中謹慎地蹲伏著前進。

　　終於抵達海灘附近。黑暗中又有幾隻狼的身影從他正前方竄過，還是沒有一個族輩發現樹叢陰影下的他。

　　直到清楚看到礁岩上那龐大的遺骸，狄飛爾才停下腳步，他靜靜在隱身的樹叢中，維持著蹲坐的姿勢，沉默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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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將沒入海面的月光映照著黑龍的遺骸。

　　沙希斯就如同抵達海岸時一樣，是仰倒著的，但卻已不再有著漆黑鱗甲與龐大身軀的熟悉身影。

　　只剩下能辨別出龍形，完整而白皙的巨大骨架聳立在黑色礁岩的海岸上。

　　藤蔓狀的植物沿著骨架纏繞著，粗細各別、或褐色或綠色，爬滿了整座骨骸，枝上結滿了綠葉，間夾著不同顏色的花朵，隨著冰冷的海風寧靜地搖曳著。

　　結果，沒能趕上嗎……

　　歸途儀式已經結束了……

　　經歷過五千多年歲月的黯翼龍長老，在彼岸無數的幽狼族輩們的送行下，回歸到了彼世，就連軀殼上最後一點生命力也都還給了大地。

　　感受到養母真正離開了自己，讓狄飛爾再也止不住落寞的淚水。

　　無法被幽狼注意到動靜的他，只能趕緊用手擦去淚水，抽蓄著肩膀強忍住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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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皙的骨骸前坐著蒼老的幽狼身影，這位長者是前來送行的彼岸族落中，歲數最長的魔族，也是主持這次儀式的幽狼族老。

　　老幽狼從臉頰到背部都覆蓋了斑駁的白銀色的鬃毛，消瘦的側身隱約浮現肋骨，她的赤瞳肅穆地凝視著骸骨，壓抑著悲傷的嘶啞嗓音輕喃開口。

　　『沙希斯……吾友啊，可憐南境最後一位龍族，竟也是以如此淒慘下場離去……』

　　老幽狼哀嘆著，默然地垂下臉龐，赤瞳映輝著濕潤的淚光。

　　『都納拉涅賢者……您究竟還對這些劣獸們存在何等期待？』

　　她滄然嘶啞的魔族語中，滿溢著狄飛爾無法領會的哀傷與悲憤。

　　『與其如此……就算將劣獸們繼續放任於晦日之中又如何？不知進取的劣獸們，對於這片大地和我族而言……永遠只會是禍害。』

　　他靜默無聲地聆聽著，卻忽然意識到族老反映著紅光的赤瞳，轉向了自己的所在方向。

　　『縱使是新任薩羅，終究也是劣獸之子，您難道不會擔心再次重蹈覆轍嗎……？』

　　不是錯覺，狄飛爾這次清楚地感受到……幽狼族老的雙眼確實正在瞪視著自己。

　　那雙血色瞳孔毫無保留的向他表達了凜冽的敵意。狄飛爾頓時僵住了臉龐，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也在緊促的情緒裡停頓了。

　　鄰近的數十頭幽狼注意到族老的目光，紛紛轉向狄飛爾躲藏的雜樹叢，他們兇狠地展露殺意，一步步靠近。

　　帶頭的領導獵者首先看出藏身在樹影下的人類少年，掀起了沾血的獠牙，喉嚨滾著飽含憎恨的怒鳴。

　　狄飛爾立刻認出這個渾身是血的幽狼，恍然無措地目睹著他逐步接近。他正是剛才殺害那個女仲調者的領導獵者。

　　吼吼嗚——！！

　　領導獵者朝其他幽狼發出了攻擊命令的吠聲，狼群隨之衝向樹叢——正當狄飛爾認為自己將要命喪於此時……忽然，岸邊響起了幽狼族老冷淡的聲音。

　　『回去了，孩子們……耐迪魯，也喚上那些還在跟附近劣獸們玩耍的孩子離開吧。』

　　被族老忽然喚名，讓準備攻擊的領導獵者詫然止住動作，然而即使倍感意外，他還是立刻收起了獠牙，轉身低頭行禮表示順從。

　　『是……赫衣度族老。』

　　他又回頭望了眼樹叢，盯著那個臉色茫然的人類少年，才揚起頭朝夜空發出了一陣悠長嗥聲。

　　周圍的森林裡立刻由近而遠地響起此起彼落的狼群回應。

　　聚集於寬闊的海岸線上，來自兩百多個不同族落的數萬頭幽狼，相互以高低的嗥聲應和著，逐漸跟隨著族老的步伐，一齊步上了歸程。

　　耐迪魯一面跟在族老後方，一面又三不五時地關注向少年的方向，似乎很在意為何族老放走了那個人類。

　　顧盼了幾次後，他才放棄似的甩了甩耳朵，加快腳步跟上其他狼群消失在叢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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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後一聲狼嗥消失在遙遠的南方，狄飛爾才重新深吸了一口氣，鬆懈下渾身的緊繃。

　　近距離感受到幽狼滿懷憤怒的殺意，仍讓他劇烈的心跳難以平復。

　　他緩緩起身，踏著有些搖晃的步伐離開了樹叢，走向沙希斯的骸骨旁，靠著繞著藤蔓的龍骨頹然地癱坐而下。

　　狄飛爾疲憊的臉龐上，充滿著衷心期盼的事物徹底落空的失落。

　　彼岸的魔族……恐怕不是我能夠輕易接近的對象了。

　　他原本曾一度想像，失去養母的照顧之後，也許還能試著在彼岸的族落裡取得一點容身之所……但如今也只能徹底放棄這個念頭了。

　　狄飛爾從未想過……彼岸的魔族會對於人類的敵意如此強烈。如果不是族老的指示……他肯定已經被那些族輩不由分說地抹殺掉了。

　　沙希斯說，希望他能在這片土地上找尋到願意接納他的人類……獲得一處自己的歸屬。

　　可是……被魔族所扶養的自己，即使在彼岸人的眼裡，恐怕也同樣是個難以被接納的異類而已。

　　『我到底……還有何處可去……』

　　他沙啞的嗓音帶著了然無望的孤獨，把沉鬱的臉龐埋入了雙膝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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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曙光透出了海平面。橘紅色光芒的潮水輕打在沿海的黑色礁岩，浸濕了他的雙腳。

　　感受到穿透眼瞼的晨光，狄飛爾張開了雙眼。

　　日出的光輝，逐漸照耀了這片陌生大地。這幕把溫暖帶給所有生命，讓注視的人發自內心地感受到希望的景色……卻一點也沒能傳達進狄飛爾冰冷的內心，他注視著大海盡頭的雙眸只剩下空洞與茫然。

　　耳邊開始傳來細微的劈啪響聲，讓狄飛爾抬起了頭，他循著聲音來源看去，卻注意到身後灰白的龍骨架正在迸裂脆化，纏繞在骨架上的植物也很快地萎縮乾涸……

　　一陣拂來的海風，讓結構正在分解的骨骸就在他的面前倏地粉碎，逐漸隨風化為白色的塵埃，漫灑在海水與礁岩上。

　　揚起的飛塵中，狄飛爾看到了無數細小的紅色光點逸散於空中。

　　是……火之靈……嗎？

　　存在於大地之間的自然之靈，是族輩們死去之後，同時也是尚未誕生之前的靈魂。

　　沙希斯……您真的要離開我……

　　返回靈魂的歸所了嗎？

　　『……不要走……不要拋下我……』

　　狄飛爾不由得伸手握向了那些細小光點。

　　『……沙希斯……』

　　即使只是最後的陪伴，多麼希望祂們能夠再多停留一刻……

　　但手心裡卻什麼都沒能掌握到，只能看著最後的光點消失在天際之中。

　　離去的母親，最後在這片大地上什麼也沒有留下……

　　曾經仰賴的依靠，也被這陣海風給徹底瓦解了。

　　狄飛爾頹然地放下了手，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再也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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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雜談：

來到彼岸的狄飛爾，一度以為能獲得如同過去一般的魔族社會的庇護，卻意外發現這裡與家鄉全然不同的兩族關係。他終究得開始走進人類社會，開始學著做個人類……即使這條路如履荊棘，步步艱辛痛苦。4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KeZXc3x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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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最後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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