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沙伐爾那晚的事件過後,團長跟駐守師已經整整一週沒有任何對話過。即便是平常討論領隊路線的既定事項,團長也直接叫後勤總長替他處理。即使是之前跟克多倫吵架的時候,他也沒有做到這種程度過。
駐守師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一樣會願意主動開口與米瑟攀談。他總是臉色沉沉地獨自坐在事務桌前忙自己的事,可以少說話就不說話。
那天晚上收隊之後,接手追捕魔神教徒的衛兵隊沒有再傳來任何好消息,直到早上他們才發現有間舊倉庫裡的小船被偷走。這些通緝犯恐怕在半夜就乘船離開了。
團長接獲衛兵隊的通知之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下達了撤營北行的命令,繼續依照原路徑帶部隊前往斯維弗爾。米瑟相當意外於他異常冷靜的反應。
這一週裡,唯一讓人心情好一點的事就是……持續了幾週的雨勢總算緩和了下來。路上積水的爛泥巴開始乾燥,終於好走了一些。
中午例行性的休息時間,部隊停留在一處野地湖泊附近暫歇,準備等下午再繼續出發。米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睡午覺,而是去附近森林散步晃晃,結果運氣不錯地捕到了一頭野鹿。他獨自把這頭壯碩的獵物背了回來。
麥爾森隊長又像往常一樣,主動過來幫忙他處理剝皮跟分肉等工作,他為人真的很好。
「米瑟,我看你這幾天老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怎麼了嗎?」
隊長邊做事邊隨口向他攀談。米瑟停下了手裡的獵刀,他猶豫了一陣子,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心裡的擔憂。
「隊長……團長和克多倫先生這次是不是不會再和好了?」
「原來如此……你是在意這件事啊。」
麥爾森把剝下的鹿皮放到一旁,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因為他們兩個鬧僵的關係,害得麥爾森和其他分隊長的處境也變得有些尷尬。就像剛剛休息前不久的事——灰蒙臨時決定要走另一條近路,讓部隊可以早點進城休息,可是他卻不自己找克多倫討論,偏偏要叫奈恩娜去替他問……結果奈恩娜正在忙後勤隊的雜務抽不出身,所以只好來找麥爾森幫忙。
但是……來到南境之後,其實一直都是灰蒙自己在跟克多倫商量路程的事情,麥爾森也不了解到底要跟駐守師討論到哪些細節。他和克多倫雞同鴨講了一陣子才搞清楚重點,又深怕自己記錯,重複問了很多次,才終於把這些不熟悉的事記在腦海裡轉達給灰蒙。
「老實說……我也被他們兩個搞得快累死了。」
明明他自己去談就能簡單結束的工作,偏偏要搞得這麼複雜又麻煩。真叫人受夠了……
「而且……」
米瑟擔心地說。
「不只團長不願跟克多倫先生說話……克多倫先生也變得非常沉默,除了工作的事情之外,我就沒有再聽到他開口說過任何話了。」
「啊……是嗎?」
麥爾森搔了搔下巴的鬍子。
「但其實我認識的克多倫……一直都差不多是這副模樣。他從來不會主動找別人聊天搭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米瑟。
「反而是你入團了之後,他才開始變得比以前多話一點。」
「咦……是這樣嗎?」
「對啊。我和崁柏特之前還會開玩笑說,如果要在紙上寫下他一整年說過的話,鵝毛筆不用沾第二次墨水。」
雖然是相當離譜的比喻,但米瑟只有一臉懵然。因為養母都是直接在泥地上教他寫字認字的關係,其實他還沒有真正拿鵝毛筆寫字的經驗。看到他沒聽懂似的反應,讓麥爾森也有些尷尬。
「總之就是……不用太在意啦,他的個性就是那樣。」
「真的嗎……」
但米瑟總覺得駐守師不像是因為個性使然才沉默的,真要說的話……比較像是藏著什麼說不出口的沉重心事。
「對啊,所以別想太多啦。再怎麼說他們兩個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放著不管也不會出什麼事,總會把事情談開和好的。只是……在那之前,我們幾個也就只能摸摸鼻子,多麻煩一陣子了。」
麥爾森聳了聳肩說道,目光挪回了處理到一半的鹿肉上。
「來吧。把剩下的部分弄完之後,我可以陪你練練武。」
聽到隊長的提議,米瑟的精神頓時振作了起來,開心地答道。
「好,謝謝隊長!」5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Uz4SJ3z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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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停在火堆旁歇息打瞌睡的伊歐,看到狄飛爾跟他那個又高又壯的同伴離開向別地方,只好放棄睡覺,展翅跟了上去。
最近這陣子,狄飛爾不知道為什麼又重新拾起了那個叫做「蕈戀(訓練)」的興趣,老是與這個又高又壯的人類互相攻擊彼此。雀鷹飛落在人類擺放武器的營帳頂端,看著兩人各自拿起了一把長武器,來到空地上互相刺擊對方。
有好幾次,狄飛爾都差點被壯碩同伴刺中脖子跟胸膛,讓伊歐忍不住緊張地縮緊了羽毛——可是他卻又總是能千鈞一髮地避開,或是設法揮舞長武器擋下攻擊。
伊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發自內心地感覺到困惑。兩個人類雖然很認真地在攻擊對方,卻又時不時露出笑容,彷彿這只是場危險卻有趣的遊戲。就像是年幼的小花豹,會撲咬著兄弟姐妹學習狩獵一樣。他只能試著想像人類的這種興趣,可能也是某種類似的行為。
最近越觀察著這些人類的習性,越是讓伊歐覺得不可思議。從出生以來,他對這種動物的印象就只有……他們是極為精明、狡猾難獵的獵物而已。
他從來沒思考過這些人類原來也有各自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思考想法,甚至還有他們可愛的一面:像是有些人類會趁狄飛爾沒注意的時候,走到自己面前,滿臉笑容地嘟起嘴巴發出奇怪的啾啾聲……雖然伊歐永遠不明白他們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
當然,就許多方面來說,人類的確比起其他大地上的動物更加相近於自己的親族——他們擁有信念、複雜的語言,還具有能夠傳承知識給後裔的智慧。
可是,偏偏卻也是他們深深傷害了親族……人類唯一與魔族的不同之處,就是他們生於背叛與謊言。也就是因為這樣……先祖才會對他們既憐愛又厭惡,內心充滿著矛盾嗎?
深深陷入了思緒中的伊歐,忽然驚叫出聲——他看到壯碩人類揮出的長武器擊中了狄飛爾的後腦勺,讓他隨之倒地。他立刻緊張地展翅飛衝過去。5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0eAmCd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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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趴倒在地的米瑟嗚咽了聲,揉著發腫的頭。他感覺到雀鷹飛落到自己的背,不斷發出焦急的急促鳴聲,像是在企圖阻止自己停止練習似的。
『……伊歐,我沒事,別擔心。』
他用氣音小聲安撫著雀鷹,很快翻身坐了起來。
「呃,抱歉,我使力過重了……今天要先到此為止嗎?」
麥爾森關心地走近他,有些愧歉地說道。
「我沒關係……我還可以繼續練習。」
米瑟說著,準備要握起地上的長槍。雀鷹情緒激動地尖叫得更大聲了。但米瑟反而朝他比出了噓的手勢,並不打算放棄。
看到他們的互動,麥爾森忍不住一笑。他傾身輕拍米瑟的肩膀,安慰道。
「但你的老鷹看起來不太想讓你練習下去。沒關係啦,我看下次再繼續吧。別操之過急,慢慢進步就好了,反正你已經學得很快了。」
比起之前灰蒙教他用劍的那段時間,米瑟最近學習新武器的速度可說是竿頭直上。就如同麥爾森先前的觀察,米瑟的確比較擅長用長柄武器,才開始學習快一個月,他已經能夠掌握長槍、鉤鐮槍之類的兵器用法。單兵迎戰的能力幾乎和其他團員不相上下,只差還沒在前線上實戰操練過而已。
「可是我真的沒事……隊長,請再陪我練習一小時就好,拜託了。」
米瑟誠懇地請求,無視於伊歐的企圖勸阻,又重新握著長槍站了起來。雀鷹氣餒地發出一連串低沉嘶啞的不悅鳴聲,像是在說「我不管你了」似地,瞥頭飛回了營帳頂端。
麥爾森一臉無奈地摸了摸下巴的鬍鬚,最後還是聳肩答應了他。
「好吧,不過——」
他握住米瑟的長槍,一把拿走了他的武器,隨後說道。
「我們接下來換學點別的東西——空手奪刃的技巧。就像灰蒙曾經教過你的方法,只是這次你得奪取我手上的長槍,同時避開我的攻擊。來試試看吧。」
麥爾森說著,揮舞著長槍擺出了迎戰姿勢。
「你可以順便用上你那把獵刀看看,或者利用其他環境優勢,試著多方思考嘗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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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部隊營區擊鐘宣佈休息時間結束,米瑟才停止了與麥爾森隊長之間的訓練。
他又像過去和團長練習時一樣,弄得渾身滿是瘀青與擦傷,臉上還有幾道被槍刃碰到的劃傷。麥爾森隊長訓練他的時候都是直接拿隊上的實戰武器,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傷得渾身是血。隊長說,這是為了讓他在面對武器時能夠時刻繃緊神經,不會有「被擊中也無所謂」的鬆懈心態。因為任何一絲僥倖,都會害他在戰場上喪命。
隊長的教導方式,並沒有團長那麼嚴厲難忍受。他不會一味逼米瑟在疼痛與受傷之中進步,而是會適時停下來告訴他一些技巧,像如何從敵人的目光焦點去預判攻擊落點,或是如何以直覺與聽覺來迴避敵人的下一次反擊。每當米瑟因為抓不到要領而氣餒時,麥爾森都會停下來耐心陪他一起找出癥結點,再鼓勵他繼續練習下去。米瑟不禁覺得,比起長官,麥爾森隊長更像是年長的親切大哥。他很慶幸能跟這樣的人學習。
「哇塞……米瑟,你又搞得渾身泥巴跟血了啊。」
經過的崁柏特看到返回營區的米瑟一身狼狽的模樣,不由得咋舌。他拍拍米瑟的肩膀,善意地靠近他耳邊提醒道。
「聽說你學的很快,無論如何,還是要恭喜你啦。不過,你多少也要自己小心一點。麥爾森以前在部隊裡當訓練官的時候,曾經不小心失手打死過一兩個新兵,所以他一開始才不想接手教你——所以你得稍微長眼一點。但沒問題啦,你看起來比那兩個遲鈍的笨蛋有天份多了,我相信你會沒事啦。」
他的話讓米瑟不禁臉色一沉。
真的嗎?……麥爾森隊長曾經在訓練中打死士兵嗎?那不是比團長還嚴重嗎?
他沉默地盯著崁柏特,不知道這個老愛亂說話的長官是不是在鬧自己當好玩,半信半疑地開口。
「隊長……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崁柏特愣了幾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老天,米瑟勒斯,你進步了耶!竟然能看出我沒說真話……我就知道你觀察力驚人,果然不能小看你這小子。」
他輕咳了聲,悄悄靠向他耳邊,語調認真地更正了自己的話。
「好啦……其實是總共死過五個人,總之,加油吧。」
崁柏特朝他比出了鼓勵的拇指,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留下呆杵在原地的米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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