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瑟蹲坐在塞滿農具的水磨坊角落,用獵師披風蓋住了頭跟身體休息。他的頭髮跟衣物有些許淋濕,外面的冷風不斷從木牆縫隙吹進來,讓他隱隱發抖。
這裡實在不適合睡覺,風一直漏進來,空間又太窄,連躺的地方也沒有。他打算暫且避雨一陣子,等大雨停了之後再找個更適合休息的地方,順便生個火把自己烤暖一點。
伊歐一如既往地陪伴著狄飛爾,窩在他的披風底下避寒。本來他還想多呼喚點火之靈幫狄飛爾取暖,可是狄飛爾告訴他,這樣似狼獸很快就會察覺到他藏避在哪了。所以伊歐只好像過去一樣,藏起自己身上的火之靈氣息,依偎著狄飛爾取暖。
大雨下了許久,還是遲遲不停。米瑟無聊之餘和伊歐聊起天。
『話說回來,伊歐……你後來再次觀察哥札克斯,有發現什麼嗎?』
『我試著再嗅過一次,可是他身上都是燒炭塊的味道,聞不出真正的味道。』
懷裡的雀鷹想了想,神情有些不解。
『狄飛爾……葛吉澤斯好像在藏避我,我做了什麼讓人類忌諱的事情嗎?為何他會對我如此反感?這幾天都沒辦法真正接近他……』
『嗯……我也有發現他不肯面對你,可是不像是反感,比較像是害怕。』
『害怕?他這麼對你們說過嗎?』
『沒有,只是一種感覺。人類的討厭不像是那種樣貌。』
以前待在傭兵團的時候,米瑟常常成為蘇安人討厭的對象,因此見識過各式各樣人類表達反感的方式。
然而,哥札克斯的表現怎麼看都不像是討厭伊歐,但就算說他是害怕,米瑟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怕些什麼。
難道他是在害怕魔族嗎?害怕伊歐這個炎鷲?
不過就人類來說,這樣的反應倒也不算是奇怪……畢竟這裡的魔族以人為食,本來就是眾人畏懼的存在。反而是希格德他們這些巫師面對伊歐的態度毫無顧忌,還比較奇怪一點。
『不過……狄飛爾,你居住的族落今晚有訪客嗎?』
伊歐忽然出其不意地提問,打斷了米瑟的思緒,讓他一陣茫然。
『訪客……應該沒有吧?你怎麼會這麼問?』
他不甚肯定地答道。印象中沒聽到會長他們討論到這件事。
『沒什麼,只是嗅到風裡有陌生人類和馬的氣味,但也有些味道是熟悉的。』
雀鷹說著,從他的懷裡伸出頭,朝著木牆縫隙吹進來的風仔細嗅聞了一下。他更確信地說。
『嗯……有些像是你以前的同伴,庫多魯他們的氣味。』
『你、你說什麼——!?』
米瑟錯愕地瞪大眼睛,嚇得從地上慌慌張張站起來。他抱著懷裡的伊歐說。
『他們不是可以平安會面的訪客——我得出去看看才行!』1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LFvoigJ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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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米瑟冒雨趕回圍村據點裡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村裡的泥濘地上蓋滿了馬蹄和人的足跡印,據點的門口敞開,映著沒燃盡的壁爐火光。
據點已經人去樓空了,每個房間都空無一人,所有的東西全被翻箱倒櫃,散落一地。遍地都是碗盤、紙張、書本和衣物。
他悵然若失地看著這一切。短暫離開據點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真的是團長率人來襲擊這裡了嗎?可是,他怎麼會知道這座據點的情報……
會長和希格德他們順利逃走了嗎?還是被團長給抓走了?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米瑟坐在客廳的倒箱上,木然望著燃燒的壁爐餘火,心情既擔憂又無所適從。
屋裡屋外都沒有發現任何血跡,表示團長可能沒有跟他們直接正面交鋒。而且,還有找到希格德那輛馬車留下的軌跡,會長他們逃走的機會應該很大……我應該循著車軌去找他們會合嗎?
但是他們應該會先往深山裡躲,外面在下大雨,想要徒步跟上去實在不容易。
他正苦思著該如何決定,忽然注意到壁爐上的祭壇陶碗。裡面的藍焰本來已經熄滅,卻閃動了一下,再次復燃起來。
米瑟被這突如其來的現象愣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他起身,默默靠近了點陶碗,想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闖進屋裡的人,沒有動到這個單獨放在紅布上的黑色陶碗,也許是因為它剛才的藍焰熄了,又放在比較高處的不起眼角落,沒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黑碗裡沒有任何燃料,連滴油也沒有,銀藍色的火焰依然穩定地搖曳於碗中,像是在憑空燃燒似的。
雖然待在巫師會組織快一年了,但大家從來沒認真教過他「顧祭壇」的方法。每次談到分配這份工作的時候,他們都會理所當然地略過自己。所以米瑟從來不理解,這些巫師到底是如何透過這道魔神的火焰來傳遞訊息。
如果會使用的話就好了……會長這裡遭受到襲擊了。應該要把這份訊息轉告給其他人才是……
心裡才浮現這個想法,藍焰忽然無預警地竄動了起來。這是有人傳訊過來的現象,每次出現這個現象,會長或其他人就會拿旁邊那包占卜木條,在藍焰上轉圈,然後開始做解讀。
米瑟默默拿起旁邊的那包布袋,看了眼裡面數十支,刻著各種不同複雜記號的細小木條。他拿了其中一支起來看。
果然看不懂這些刻痕的意思……這樣就算照著會長的動作做,也沒什麼意義吧。
Sasro’on(薩羅)——
一陣清晰如雷的魔族語無預警地撞進腦海裡,嚇得米瑟弄掉了手裡的占木。
Ronekadeqo eqrrehirre sikqi kede kideon eyonhineqo? Zeqarre kede siknehoeqrre kirra’iqsikrre? Ayneho ha…
(如今是何者在你的心裡份量重?此刻的你,會做出如何選擇?告訴我吧……)
『什麼意思……你是、您是……賢者嗎?』
米瑟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戒慎恐懼地看著陶碗裡的藍焰。不只是閃動的焰火,空間裡不知何時也充滿了紅色飛舞的火之靈光點,就彷彿那陣魔族語是這些光點在一齊對他說話。
Hiqoay…Haqisikne zihode, Eq’anziqo. Ronekadeqo hiayqo rrakadeon.
(正是……百族末裔,厄紀爾。如今只稱得上餘燼了。)
他更清楚聽見了從紛飛的火之靈中迴盪而來的嗓音,如同轟然震動的地鳴。米瑟記得這個聲音,甚至看過祂的形體……
就在過去那次的多雷格斯事件當下,祂曾經現身於古橋之上,銀色龐大的巨龍身軀足以跨越兩座山谷之間,輕輕一陣呼息就融化了整座石橋。
米瑟這才忽然想起,厄紀爾賢者當時曾經做出預言。祂說過,只要繼續前進下去,終有一天,我會和魔神教徒步上同一條道路……
而他此時此刻正站在這裡,站在魔神教徒——巫師會的據點裡,徹底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本來以為只是誤打誤撞,結果我所有的一切,全是在依循著神靈的安排而走嗎……?1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WREeWN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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