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28—4：向著危境而行

28—4：向著危境而行

Sep 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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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微弱的油燈光點逐漸消失在遠處的夜色之中，米瑟才終於鬆了口氣，讓馬兒轉頭返回營地。

　　他立刻向後勤總長轉告，自己所處的巡守隊遭遇上了魔神教徒的事。

　　沒想到派出去的三組巡守隊中，居然是由米瑟跟隨的這隊遇到目標，奈恩娜趕緊詢問米瑟是否安然無事。

　　「我平安逃離了，但是其他人可能已經……」

　　他心情低落地答道，低下了頭。雖然話裡沒有說謊，米瑟卻也沒有如實透露實情——是自己自作主張放走了魔神教徒的事。

　　但奈恩娜沒有察覺到他眼裡藏著的心虛，她感慨地嘆氣，隨即緊急召集了剩下的弓騎兵，打算加派人手追上，然後往主營帳走去要通知灰蒙這件事，但在中途卻先被克多倫當面攔住。

　　「別這麼做……奈恩娜。」

　　「你讓開，克多倫。」

　　克多倫不願退讓，語調堅決地說。

　　「別再派人追捕下去了，請你們就聽我一句吧。」

　　這不是下屬對上司的請求，而是以友人的身份，希望能阻止他們繼續讓自己步向險境。

　　「你別插手這件事，我們自己會衡量。」

　　這句話讓克多倫頓時難以克制脾氣。

　　「衡量？……你們究竟能衡量些什麼？繼續派人追捕也只會讓更多人徒勞送命，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憑你們這些傭兵，到底能夠怎麼對付那些巫師？派去防衛城主宅邸的人，有多少沒能回來？在你的部下之中，又有誰面對他們依然全身而退的？既然沒人能辦到……為什麼還打算繼續增加犧牲？」

　　他忍不住對此氣結。被克多倫如此接連質問，奈恩娜一度難以回答。相處這麼多年來，她很少見到他這麼生氣。

　　「……我知道你看不過去，但是，你難道要我眼睜睜讓那些傢伙又再次得逞逃離，我怎麼可能——」

　　「放棄這次就好，算我拜託你了。他們既然能夠短時間殺害我們這麼多人，很可能是擁有相當危險的力量的巫師。說不定就和上次柏瑞特的情況一樣，是連我也無從應付的對手，拜託你們——別拿自己的性命去毫無意義的送死！」

　　克多倫把話說得很重，他不曾對奈恩娜直言——他們的行徑是在毫無意義地送死。可是，如今不把話說白，這些桑德諾人根本不可能聽勸。

　　此話一出，奈恩娜終於啞然止話，她別開了臉龐，似乎難以接受克多倫的這番話。但是……克多倫身為南境巫師，又有誰會比他更清楚那些魔神教徒是如何程度的對手……也許他說的沒錯，這種情況下再派人追捕下去，終究只是徒增犧牲而已。

　　奈恩娜深嘆了一口氣，最後朝身旁的部下說出了指示，要他宣布撤回召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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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坐上馬車，駛離莫依拉城的三個巫師會成員，在車上迎接了天亮的曙光。他們看著融化霜雪的暖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照耀了覆蓋著積雪的田野。

　　等待入春融雪之後，這些土地又會在農人的耕作下，再度成為一片片綠蒼蒼的小麥田。只要——瘟疫沒有進一步擴散，摧毀這片區域的安寧的話。

　　然而……光憑藉他們這個處處招人恐懼與追緝的組織，又能對阻止瘟疫的擴散起到多少作用呢？

　　想到這裡，赫娜的心情就一陣鬱悶難解。終究沒有人會真正看見他們不惜一切所做的努力，當人們的成見已經根深蒂固，想要讓他們看見真相也變得難如登天。根本不會有人願意靜下來好好聆聽，不同於自己想像的另一方意見。

　　“天氣逐漸變暖了呢～要是瘟疫也能跟著平息就好了。”

　　看著車外景色的佐伊莎輕喃說道。聽到她的聲音，駕車的班格尼頓時咋舌了聲。

　　「一上車就藉口累了想睡的大小姐……這下子又可以清醒地欣賞風景了啊？」

　　“唔……”

　　佐伊莎這才發現自己忘記在裝睡，連忙摀住了嘴巴，故作沙啞的說道。

　　“呃……我說了什麼夢話嗎？”

　　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赫娜，忍不住無奈地笑出了聲。車頭前傳來班格尼不高興的聲音。

　　「少裝了，真是的……受不了你這傢伙。你就快點回答我吧，你說的時機到底是什麼？剛才那是魔神的指示嗎？」

　　“真是的……你到底多介意這件事嘛，那不過就是個開溜的藉口而已……啊、糟糕，不小心說出來了。”

　　嘴上說著糟糕，佐伊莎仍然嘻嘻笑著，還朝赫娜無聲地吐了吐舌。赫娜嘆了口氣，用眼神譴責了她這種糊弄同伴的行為。班格尼直接不高興地開罵。

　　「你這可惡的小丫頭，我就知道果然是這樣！你的話總是只能信一半！」

　　“哎呀～有什麼不好嘛，放過那個艾赫希人又會怎樣，反正你剛才看起來也打不過人家啊。”

　　「什……我才不是對付不了他，那是因為可萊爾牠——」

　　班格尼想為自己辯駁，卻又覺得有點心虛，畢竟他的臉頰上還留著箭矢劃過的一道淺傷。

　　聽班格尼提到熊靈的事，赫娜跟著發問。

　　「這麼說來，可萊爾那時候好像沒有聽你的話做，他怎麼了嗎？」

　　班格尼悶吐了口氣，才接著回答。

　　「我也不清楚……牠現在的描述能力還很有限，我也沒辦法像役靈師一樣清楚解讀牠想表達的意思。只知道牠一直想強調，攻擊那個少年會有“危險”。不過，我實在弄不懂牠指的危險是什麼……」

　　赫娜不禁有些詫然，一介傭兵有什麼能力會讓守信使感受到「危險」。

　　「危險？那個傭兵嗎？……真讓人匪夷所思。難道牠是想提醒你，那個傭兵的弓術很厲害……之類的？」

　　「我不認為弓術很厲害會是牠無法攻擊的理由，弓箭根本不可能傷害到牠。」

　　「這倒也是……看來，也只能再問問看拉堤維勒了。」

　　「嗯……把你們送回柏瑞特的北領之後，我再找時間回去問他吧。」

　　“乖孩子～～可萊爾，這次真的辛苦你了。回去之後，要好好跟拉堤維勒要獎賞哦～～”

　　佐伊莎摸了摸身旁乖順地趴臥著的透明棕熊，可萊爾輕發出了一陣低沉的鳴聲，用鼻頭碰了碰女孩的手。

　　雖然牠沒有真正的實體，佐伊莎還是有股被物體觸碰的感覺，只差手掌沒有真的濕漉漉的。她開心地笑了笑，說著悄悄話鼓勵這個動物靈夥伴——牠好像因為剛才沒能順利完成工作，感覺有點失落。

　　「話說回來，佐伊莎……我真的受夠你那種行為了。要是你繼續用那種糊弄人的說話方式，不講清楚到底是不是魔神的指示，我之後真的要考慮不理你了！」

　　班格尼又忍不住火大地開口抱怨。佐伊莎偏頭聽著，隨後很快答道。

　　“咦——好哦，你以後可以不要理我啊，嘻嘻。”

　　「你這小丫頭真是……」

　　生氣歸生氣，班格尼當然不可能真的不理會魔神的指示。他不高興地咋舌，卻也對這個小妹妹的行為無計可施。赫娜連忙幫忙緩頰道。

　　「好了啦，班格尼……就算了吧，我回去會好好唸她的。」

　　佐伊莎跟著接話。

　　“對嘛～既然這次的工作已經順利完成了，就別在意這種小事了啦～”

　　赫娜責難地瞪了佐伊莎一眼，用手指戳向她的額頭。

　　「佐伊莎，真是的……你給我好好認真反省啦！」

　　“好啦，我會反省嘛～那……我們待會經過小鎮市集可以停一下嗎？肚子有點餓了，我想買點烤肉串吃。”

　　駕駛馬車的班格尼咋舌了聲。雖然原本聲稱不想再理會她，他最後還是改變了馬車行徑方向，往小鎮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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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傳令兵轉達了後勤總長撤除召集的命令後，傭兵團所有巡守隊也依照指示陸續歸營。

　　營區裡清晨的氣氛糟到了極點。得知奈恩娜下令巡守隊收隊歸營的灰蒙，氣憤地質問她為何擅自做出這種決定，隨後在得知這是因為克多倫的意見後，怒火中燒的他當場拍桌走人。

　　直到中午，灰蒙都一語不發地獨自坐在自己營帳旁的木箱上生悶氣，隊長們即使經過看見，也沒有任何人敢找他搭話。

　　米瑟偶爾會悄悄從遠處觀望團長的狀況，不過總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和他對上眼，以免被團長問起當時遭遇魔神教徒的事情。

　　直到下午，他發現團長進城去了。他猜測團長也許是自己去酒館喝酒了。

　　相處了幾個月，米瑟從來沒看過團長發這麼大的火。他一離開營地，總覺得所有團員似乎都對此鬆了口氣。

　　分隊長們悄悄談論起事情的後續，城主已經提前解除了契約，不知道在這之後傭兵團又要改往哪個地方工作。

　　「而且，這次宅邸的護衛與巡守隊犧牲了四十幾人……米瑟卻說，他看到對方只有三個人。這些巫師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辦到的……」

　　奈恩娜情緒消沉地輕嘆。麥爾森聳了聳肩。

　　「誰知道……不過，他們都有本事讓石橋融化了……也許就像克多倫說的，我們真的太過輕忽他們的力量了吧。」

　　靠在木箱旁烤火休息的崁柏特，不以為然地回道。

　　「所以老早就說了啊……你們幾個自己好好去過活不就好了嗎？何必把生命耗費在這種事情上，說不定到頭來根本什麼也做不到。」

　　他喝了一口木杯裡的麥酒，又語氣低沉地補了一句。

　　「如果只是什麼都做不到也就算了……你們八成還會平白賠上性命吧。」

　　奈恩娜與麥爾森默然陷入沉默。即使知道可能會面對到這樣的後果……要他們就此放棄追尋亡滅母國的仇敵，果然還是很難辦到。

　　崁柏特看到他們這副有苦難言的模樣，一度還想說些什麼，卻因為注意到朝主營帳而來的人影，停住了話。

　　「你們盡快做好下份工作的準備，接下來我要回去柏瑞特。」

　　神色凝重的灰蒙走向分隊長們面前，一開口就是這句話，語氣極其冰冷，讓他們全都愣住了雙眼。

　　「去和所有人說清楚，不想去的人自己退團離職。」

　　說完之後，他便逕自轉身離去，留下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三人。

　　「天哪……他是認真的嗎？唉……」

　　崁柏特苦悶地抱著頭，深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跟到一個追敵追到失心瘋的將領還真是辛苦……」

　　才剛脫離柏瑞特那個險境重重的幽狼國度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灰蒙竟然又打算走回頭路，帶部隊回去那個國家，簡直就是自尋死路的行徑。

　　崁柏特越想越是心累，他從營火前起身，渾身無力地朝其他兩人揮了揮手。

　　「我去忙了……今天晚餐別來找我。我看……得來花時間重擬一份遺書了。」

　　他邊走著，邊喃喃自語。

　　「哎……好久沒動筆了，還真有點生疏，快忘了該寫些什麼。我看……這次就寫把所剩的財產存款捐獻給這座城市的道森煎麥餅店好了……」

　　「下雪的冬天吃他們的麥餅配熱酒，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不，又或者……還是給隔壁的霜糖餅店怎麼樣？他們糖漿的香甜滋味也讓人難忘呢。哎，真難抉擇……」

　　地平線上泛著夕陽西沉的橘紅雲彩，來往的車隊與旅人匆匆趕往城門口，準備進城過夜休憩。

　　崁柏特在街區中停下腳步，靜靜看著這幕平和的光景。

　　說不準……這會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能夠毫無顧忌地享受安穩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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