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瑟這陣子簡直快被希格德給煩死了。他實在不懂希格德到底是怎麼回事,每天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管去到哪裡都纏著他不放,還時不時說要陪他進森林狩獵。
答應陪他去了,他卻整顆心都不在當下,甚至連烤肉的時候也沒有像平常一樣盯著食物——而是一直盯著他看個不停。
就像現在,希格德又是那副滿腹心事的表情,坐在篝火對面兩眼緊盯著自己。米瑟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啊,幹嘛好像吞了滿肚子的空氣吐不出來的樣子?」
希格德頓了一下,然後噗哧地笑出聲,臉色滿是無奈。
「哎……米瑟,你講話總是很喜歡用魔族的比喻,聽起來真的很好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希格德也逕自把他的名字省略了後半部的音,就像過去的傭兵團同伴,改用「米瑟」來稱呼他。
事到如今,米瑟已經不再像過去一樣對人類懵懂無知,所以可以大概理解,這是人類之間表達「親近」的方式。
因為他有觀察到,組織的人在稱呼會長跟副會長的名字時,也會做類似的省略。只有話題非常嚴肅或要罵副會長的時候,他們才會認真說出全名……就好像稱呼全名是種「拉遠」彼此距離的方式,非常奇怪。
這種不存在於魔族文化裡的觀念,不管過了多久都還是讓米瑟難以適應,他總是得特別提醒自己人類喚名的方式有這層意涵,才不會不小心做出失禮的反應。
不過對待希格德的時候,就不用特別去管失不失禮了。
「哪裡好笑了?我是在認真問你話。」
「我知道啦……」
希格德應了這句話之後,就不再接著說下去了。米瑟煩悶地看著他,實在覺得他的行為舉止很不正常。和希格德認識至今也差不多快一年了。他從來不曾像現在一樣,對眼前烤得冒煙的鮮肉這麼無動於衷,就連在據點裡的時候也是吃得比平常來得少,才吃了兩人份就說吃飽了。
希格德反覆思考很久,才終於勉強擠出一個問題。
「就是……那個,你最近有想去什麼地方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比方說,去比較深山的地方獵皮之類的,你有這類想法嗎?」
米瑟認真想了一下他的問題,納悶地蹙眉回道。
「我聽不懂你想問什麼。」
「蛤?我說的很清楚了吧……還是你又有什麼單字沒聽懂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說話太矛盾了,你的問題裡明明只有『別的意思』吧?你幹嘛不說出你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為什麼最近一直在迂迴打探我的行蹤?」
希格德的臉龐一僵,沒料到自己的意圖會被米瑟給看穿,還被他這麼直白地反問回來。
「就是……那個……只是好奇啦。」
他結巴了半天,最後還是吐不出什麼合理的答案。再怎麼樣,他也沒辦法對米瑟吐露實話。
自從在夢裡預見到組織兩方的領導者會遇害的事情之後,希格德一直很努力地想找出那個「內鬼」究竟是誰。
他把所有人的可能性都仔細思考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固定跟隨著艾悠和維納行動的幹部,大概在三到四名左右,他們全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許多年的同伴,有幾個人甚至是前會長的時期就加入的人,譬如瑪蒂娜和法爾凱斯,伊塞頓也是。他和這些同伴就像家人一樣熟悉彼此,實在不認為塔瑪爾拿得出任何條件收買他們,就算用命來脅迫也不可能。
而且他也仔細觀察過每個人了,大家的舉止表現都很正常,並沒有任何奇怪的變化。所以,如果真的要懷疑……就只剩下比較晚入會的,負責聯絡與彙集各地情報的中階幹部,以及少數幾個和艾悠與維納接觸比較頻繁的基層。
艾悠這邊的中階幹部大多都在各國處理各自的工作,只有剛從查諾北領被叫回來的莉榭爾還留在弗瑞登境內,但她目前也身在其他據點,沒有機會接近會長。希格德也曾經想過如果是她的可能性,卻覺得怎麼樣都不太可能。再怎麼說……莉榭爾的腦袋運轉方式實在太不尋常,不像是可以被塔瑪爾用錢跟權利輕易收買的同伴。
畢竟,她可是個會把自己當駐守師的薪水全拿去買蘋果給喜歡的馬吃,之後才想到自己接下來會挨餓的那種人。之前被軍隊抓上火刑台的時候,她還能臉上掛著笑說:「咦——這是蘋果木耶,感覺燒起來煙會很香。」,真不知道該說她少根筋還是什麼……
維納那方的話,他們做事的方法不同於艾悠這方,常常都在各國境內到處移動,沒有很固定的據點,都是臨時找個小地方暫居。
待在他身旁的人也都是老幹部,目前只有帶上一個幫忙做事的基層,是個名字叫「洛姆」的小夥子。
洛姆是來自傑農鎮的駐守師,在柏瑞特的瘟疫事件中加入了組織。他當時還被阿爾特的團長給逮住,差點被活活打死也沒洩漏半句組織的情報。
後來他花了快一個月才康復起來,把這個傭兵團長對組織的敵意透露給了大家。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我們根本沒察覺到這群北境傭兵老是跟在我們屁股後面跑……
前陣子弗瑞登東領出事的時候,他和卡莉莎一起出手殺進獵魔者的藏身處,要替艾悠幫忙救出被抓走的奴巫,結果被埋伏的敵人逮到,最後渾身是傷的逃回來。
要是有人說這樣的同伴心有不忠,連我都覺得過分了……
所以——排除了這些可能性,思考到最後……最可疑的人,好像也只剩下米瑟勒斯……這個目前跟著我和艾悠到處行動的基層了。
但是米瑟真的是個人很好、很勤快的好同伴,我實在很不想懷疑他……可是他曾經隸屬於阿爾特傭兵團,還待過獵魔者那邊,到處進進出出的……雖然他本人死不承認就是了。可是……最可疑的可能性,真的也只剩下他了。
希格德彷彿嚼碎了苦膽似的,苦皺著臉地思考著。
前幾天維納問他有沒有理出什麼頭緒的時候,他真的差一點就要把這個猜測說出口了——真的只有差一點點。偏偏剛好那天早上,跟赫娜一起從亞森回來載物資的佐伊莎,忽然對他說出了一句曖昧不明的話……
她趁著赫娜進屋拿藥材跟備糧的時候,獨自找上在水井旁打水的希格德,悄悄往他耳邊說。
“希格德,你要記得喔。在這之後無論發生任何事,只有你必須要信任米瑟勒斯到底。記住,是無論發生任何事喔。”
希格德當場傻在原地,錯愕地把手裡裝滿水的水桶灑的到處都是。
佐伊莎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讓人看不透的笑。她說完後,便悠然自得地要往馬車方向而去。希格德連忙叫住了她。
「等、等等一下,你剛才的意思是……那是魔神的指示嗎?所、所以魔神知道我們內部裡——」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把問題說完,佐伊莎先舉起食指,朝他輕輕「噓」了一聲。
“赫娜拿好東西了,那我們要先回去亞森囉~望你平安,希格德~”
她的話剛出口,木門隨之被赫娜推開。赫娜隱約聽到希格德說了什麼「我們內部裡」之類的話,她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想開口提問。
結果希格德立刻收起了臉上僵住的表情,揮手裝沒事說道。
「啊、說得也是——好,那你們也保重了。下次見。」
他強作鎮定地說完後,木然看著兩人上了馬車離開。直到馬車徹底消失於遠方,他握著水桶提把的手仍在微微發顫,心情不安至極又無所適從。
那天中午,維納問起他這個問題的時候,希格德只能皺著臉回答自己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他實在沒料到,魔神居然會挑在這一刻透過佐伊莎特別對他做出指示。無論發生任何事,唯獨他必須要信任米瑟勒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明只有米瑟勒斯的背景最曖昧不清,魔神卻在告訴我,他是組織裡最不該懷疑的人嗎?為什麼會這樣……
真該死……如果連他都不是內鬼,那不就代表我已經找不到真正該懷疑的對象了嗎?
就像占卜過的結果一樣,這次終究是組織躲不過的劫難了……
在心裡得出這個結論的希格德,絕望的渾身無力。
束手無策的他,為了想弄清楚魔神要他信任米瑟的理由,這陣子只好跟著他到處跑,想觀察出答案。他假借了各種藉口跟著米瑟,到最後連米瑟都不相信他的藉口,還像現在這樣開口質問他了。
「不要隨便騙人塘塞我的問題,希格德。你的焦慮害得我也很焦慮,我受夠了,不想再被你影響下去,你把話好好說清楚。」
米瑟正色地注視著希格德,一副得不到他的答案就不會罷休似的態度。希格德皺眉想了一陣子,才為難地說。
「唉……我也很想說清楚啊,但這件事牽涉到幹部層級才能知道的事……你要我怎麼跟你好好解釋……」
「所以,你要繼續用你的焦慮糾纏我下去囉?我不能接受你這種做法,除非你能拿合理的話說服我,否則我要開始zenhade(藏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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