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62—5：組織的祕密

　　「真的嗎？是誰啊？」

　　這下子換米瑟忍不住好奇了起來。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最多只知道有人會天生受到水之靈祝福而已。原來南境還存在著這樣的人嗎？

　　「我才不告訴你咧——」

　　希格德故意笑嘻嘻地賣關子，然後看到米瑟勒斯擺出臭臉，才又補了一句話。

　　「好啦好啦，哎唷……你早就見過他了啊。」

　　「誰啊？」

　　米瑟納悶地皺眉。所以他說的是巫師會裡的其中一人嗎？

　　「反正，等我們到了查諾就會跟他碰面了啦。」

　　希格德隨便揮了揮手結束這個話題，起身走向坐騎。

　　「話說回來，既然剩下的肉乾已經吃完了，我們要不要來想辦法弄點食物來吃啊？」

　　聽他提起食物，米瑟才忽然想到自己原本要警告希格德的那些話。

　　「對了，希格德，你——」

　　結果他的話又被打斷。

　　「喂喂，那裡有一株野樹果欸！」

　　希格德才剛要抬腳跨上馬鞍，忽然又興奮地跳了下來，匆匆靠向一旁的矮樹叢。

　　「欸，快啦，米瑟勒斯，過來幫我看一下，有轉紅的樹果嗎？那顆最大的怎麼樣，很紅了嗎？」

　　連續被打斷兩次話，讓米瑟的心情更加煩躁。

　　「你自己不會看啊，幹嘛每次都要叫我確認？」

　　希格德頓住了話，有些難堪地迴避了少年不高興的目光。

　　「我……就是沒辦法才找你幫忙啊。」

　　米瑟姑且走了過去，瞥了眼那叢樹果。有兩三顆果實已經足夠成熟，從青綠轉為艷紅色，他順手摘了下來。

　　希格德想接過樹果，可是米瑟忽然一個收手，不打算輕易給他。

　　「你先回答我，為什麼沒辦法？」

　　「呃……」

　　希格德頓時臉色一陣糾結，難以啟齒地盯著他手裡的樹果看，他的聲音壓得不能再小聲。

　　「我的眼睛……看不出來紅色跟綠色的差別啦。」

　　「什麼意思，所以你……」

　　「啊，真是的——總之就是人們說的色盲啦，滿意了吧？」

　　米瑟詫異地眨了眨眼，沒料到希格德的眼睛原來有這種問題。難怪前陣子在據點吃烤肉時，他常常會搞錯裝著辣椒粉跟羅勒粉的玻璃罐，還要每次都聞一下才敢用。

　　米瑟默默把手裡的樹果遞給了他，不由得有些同情。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眼睛生病了。」

　　他正經八百地道歉，反倒讓希格德覺得臉頰尷尬地發僵。

　　「幹、幹嘛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我……我又不是沒看過顏色，多少還記得以前見過的紅色跟綠色的感覺啦。」

　　雖然故作無事，希格德的聲音裡卻隱隱藏著一股苦澀。他姑且收下了米瑟勒斯手裡的樹果，一把將它們丟進嘴裡，咬破了甜滋滋的果實，隨後躍上了自己的坐騎。

　　「我們走了啦，看是要抓魚還是獵兔子都好……先去找晚餐好不好？」

　　他說他以前看過……所以是因為變成這個身體之後，他才看不見顏色了嗎？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啊……

　　米瑟默默在心裡想著，開口應了聲。

　　「嗯……知道了。」

　　他把手放向嘴邊，朝空中吹了幾段長短起伏的口哨暗號。沒過多久，天際便傳來了雀鷹遙遙回應的高昂鳴聲。

　　「我們往西北方走吧，Eyon（伊歐）說那裡比較多動物出沒。」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eDeaIVs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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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後，米瑟翻動著在火堆上燒烤的山羊肉，心裡仍對下午希格德說過的話有些耿耿於懷。他思索了許久，最後決定把心裡的疑問說出口。

　　「所以……希格德，你到底為什麼會讓自己變成這樣啊？」

　　希格德正專注盯著逐漸熟透的羊肉，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問題不由得一臉錯愕。

　　「蛤？變成怎樣……」

　　他以為米瑟勒斯是在延續不久前的抱怨，要批評他只顧著吃不幫忙的事情，不由得露出無辜的眼神。

　　「這、這不能全怪我吧……我從小就被律法規定不能隨便拿刀欸……而且我又不像維納他們那些山民，有長輩教他們怎麼做這種事……我就真的學不懂啊……前天弄那個鹿皮的時候也切到很多次手，只是我傷口好很快你沒發現而已。」

　　米瑟嘆了口氣，這個理由他剛才已經聽過一遍了，所以也放棄再繼續跟希格德爭辯這件事。他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

　　「我是要問……你為什麼會讓你的身體變成這樣？你會變成這樣，是發生在北境的那個事件造成的嗎？」

　　「啊……你是在問這個喔。你幹嘛突然好奇這個……」

　　希格德面有難色地縮起脖子，抓了抓頭，才慢慢回答。

　　「對啦……是北境的事情造成的沒錯。」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t3pIwaHh

　　米瑟臉色凝重地沉默，他考慮之後，決定問了下去。

　　「所以……你那時候會參與那件事，是故意為之的嗎？即使知道結果，還是故意讓情況變成那樣，只為了去換取你們要的那種力量？」

　　就像是毀壞多雷格斯的石橋，或是佔領柏瑞特的傑農鎮……就連這次讓內亂延燒的做法也是一樣，巫師會總是在選擇犧牲一群人來拯救另一群人。即便他們的做法確實幫助了巫師，卻伴隨著十分沉重的代價。

　　當初，他們會選擇毀滅桑德諾的首都，應該也是為了換得相仿的目的吧。

　　米瑟在心裡逕自做出了這個結論。他之所以無法傾心成為這些巫師的同伴，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基於這個理由。他知道巫師會對團長他們那些桑德諾人造成了非常深刻的傷害，就算巫師會把這份力量用於「正途」，米瑟也沒有辦法完全認同於這個組織的所作所為。

　　希格德沉默不語地低著頭，嘆了口氣，好一陣子才悶聲說道。

　　「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怎麼樣？你們不就是為了救南境的巫師，才拿桑德諾人的性命當成代價換取力量嗎？」

　　米瑟筆直如刀的質問，讓希格德的肩膀一縮，表情有些受傷。

　　「所以……你覺得我是為了換什麼力量，才自願變成這副蠢德性的嗎？」

　　米瑟沒有回話，但他的眼裡的答案表露無遺。希格德鬱鬱地嘆了口氣。

　　「才沒這回事……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維納堤恩到底在計畫些什麼鬼，只顧著想阻止他……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盯著篝火的棕色瞳孔變得遙遠，停留在了某段陰暗不見光的過往。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記不得任何事，等到腦袋比較清醒一點的時候……我才發現所有看到的東西，已經莫名其妙全都變成藍色跟黃色了。實在是醜斃了……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我自己的蠢樣都醜斃了。」

　　希格德自暴自棄的話裡，充滿著不知道從何宣洩的慨然，以及沉重無比的沮喪。

　　「你問我……為什麼會讓自己變成這樣？我怎麼知道？我也不想變成這樣啊……如果能好好當人，誰會選擇變成這種狗樣啊？」

　　從希格德真心吐露的話裡，能感受到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深，他恐怕比所有人都還厭惡著這樣的自己。沉默了一陣子，米瑟才再度開口。

　　「也就是說……是維納堤恩獨斷獨行的作為，才害你變成這樣的嗎？」

　　「要這樣說也是可以啦……但是他本來其實也沒打算害我捲進這件事，不能怪他……」

　　「所以他沒跟會長還有你們討論，就擅自做了這種事嗎？……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希格德垂著頭，感慨地深嘆了口氣。

　　「他是沒跟大家說過沒錯。不過我……多少能夠理解他這麼做的理由啦……」

　　米瑟微蹙起眉。

　　「你是說，你能認同他拿幾十萬人的命來換取力量的這種方法嗎？」

　　「就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然到底是怎樣？」

　　「你今天幹嘛啦……一直追根究底這件事做什麼……」

　　「只是剛好有機會就問而已，我本來就想問你很久了啊。」

　　米瑟直言不諱地回答。希格德難堪地搔了搔臉頰。

　　「但是……你這樣算是在跟我探問組織很敏感的秘密欸……」

　　他想委婉地繞過這個話題，結果米瑟沒有意會到他的意思，反倒一臉不解地反問。

　　「秘密？為什麼要把這種事當成秘密？因為這段過去太丟臉了嗎？」

　　希格德頓時一陣語梗。他又接著說下去。

　　「你們又不是一次兩次拿別人的命換你們要的結果，就算藏起來不承認也不會改變你們做了這件事的事實吧？」

　　「米瑟勒斯……你有時候說話真的很過分……」

　　他不加修飾的話讓希格德有種受傷的感覺。他忍住了氣惱的情緒，默默提醒了句。

　　「記得別在會長面前這樣說，如果被她聽到，你會害她難過很久……」

　　米瑟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忘記注意說人話時該小心的「隱晦」態度，不禁愧疚地道歉。

　　「……抱歉，我說錯話了。」

　　希格德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算了，沒事啦……我懂。畢竟你不太熟怎麼跟人類相處嘛。」

　　他拿起火堆旁一瓶被小黑蟻盯上的玻璃瓶，那是他特別從據點帶來沾烤肉的蜂蜜醬。把幾隻爬上瓶口的螞蟻彈走後，他才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總之，大家之所以會把那件事當成秘密……是因為談起來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受。你要說丟臉……也是可以啦。」

　　「但反正……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維納堤恩不是要靠那些人命換什麼力量，他只是一時衝動想靠那種方式自殺……順帶讓仇人跟他一起陪葬而已。」

　　「當然……他本人也沒料到，他不但沒死成，還被北境的魔神看上，最後獲得了那些力量。」

　　米瑟專注聽著他的話，忍不住面露意外。

　　「所以那個力量不是他去換來的，是魔神自己給他的？」

　　「對啊——就是這樣。」

　　希格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下去。

　　「說到底，這世上哪有什麼神會為了你拿了多少人命出來就施恩給你啊……就拿這些螞蟻來打個比方好了——」

　　找不到蜂蜜瓶的小黑蟻，轉而圍繞在他滴落的蜂蜜醬附近啜食。結果，有另一群紅螞蟻發現了牠們，開始與牠們互咬爭鬥了起來，企圖佔領那一滴醬汁。

　　「米瑟勒斯，你想像一下……如果這些小黑蟻派人跟你說，牠們要把三千隻的同胞送給你，叫你去替牠們弄死另外那群紅螞蟻——你會有什麼想法？」

　　米瑟沉默了一陣子，看著那兩群激動互咬的螞蟻，最後答了句話。

　　「什麼想法？……關我屁事吧。」

　　送我三千隻螞蟻要幹嘛？又不能吃……

　　希格德笑了出來。

　　「你很懂嘛。對啊，到底關祂屁事……對魔神來說也是這樣啊。」

　　米瑟總算理解了他的意思。

　　「可是，既然這樣為什麼祂又會主動把那種力量給你們？」

　　「我猜……大概就是一種基於“有趣”還是“觀察”的心態吧。無論如何，魔神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終究也是基於祂自己的目的考量……只是就結論來說，確實算是幫助了我們。就是一種誤打誤撞的結果吧……」

　　希格德認真地解釋著，忽然聞到焦味而停住了話。

　　「欸——！你那個羊腿焦了啦，你是不是火太大了點啊？」

　　「啊……好像是。」

　　米瑟趕緊把木架的距離調高了一點，又把柴火推散開來。肉排上不斷滴下油脂，讓篝火不知不覺燒得太旺盛了。

　　「所以……那個魔神從來沒有對你們透漏過祂的意圖是什麼嗎？」

　　「沒有啊，頂多只有說些不清不楚的話之類的吧——」

　　希格德才要把話說下去，結果注意到旁邊伸長脖子、想悄悄咬一口烤羊心串的雀鷹，希格德忍不住叫出了聲。

　　“喂喂——伊歐，你給我等等，那個還是生的啦！不要偷吃！”

　　與其說是提醒伊歐肉還沒熟，他的表情看起來比較像是不高興被別人搶走食物。

　　結果伊歐澄黃色的瞳孔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理睬他的提醒，喙裡仍然叼著那片醃過蜂蜜醬的熱燙燙烤羊心，然後把它從木串上咬斷，一口吞進了喉嚨裡。

　　如果希格德現在是那副半狼半人的模樣，喉嚨說不定會發出生氣的野獸低鳴。

　　“你！你這講不聽的傢伙！至少也等個半熟再吃吧！”

　　伊歐懶得跟他對話，直接張喙發出了尖銳威嚇聲，像是要趕走他這個煩人的搶食者似的。

　　“我是好心提醒你那樣比較好吃啦！幹嘛兇我！”

　　看到伊歐又要接著咬向木串上第二片醬烤羊心，希格德衝動地想搶先抓起那支木串，但先被米瑟伸出的樹枝給擋住。

　　「好了，你別搶食物了啦……這麼多肉足夠你吃了吧。」

　　「什——搶食物？我才沒有——」

　　希格德支支吾吾地否認。

　　「我、我只是覺得沒在食物最完美的狀態吃下去，是種浪費好嗎！」

　　雖然嘴巴說得頭頭是道，他的心裡卻在意的很。趁米瑟勒斯轉頭去顧羊腿的火候之後，他偷偷摸摸地把其他兩串烤羊心挪到了自己正前方來烤，擔心又被旁邊愛偷吃的老鷹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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