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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克多倫而來的米瑟勒斯,獨自默默待命在整個部隊後方。
他正因為聽到駐守師與團長之間的大聲吵架傻然愣住,卻注意到橋上情勢驟變。團長下令撤退,使隊員紛紛掉頭撤離。
米瑟立刻控制坐騎向旁迴避,給橋上的人通過。一陣灼熱的烈風忽然無預警掃來,讓隊員慌亂地加速躲避,米瑟也反射性地伸手護住臉龐,卻被眼前的景象僵住了雙眼。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4Ncoyj609
瀰漫石橋周圍,猶如灼亮的紅霧一般的火之靈……在強風之下,如同熱浪般被陣陣吹飛散去。
接著,閃爍著銀色光澤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中現身——
那是隻超越了沙希斯的四倍體型之上,極為巨大、渾身覆蓋著尖銳鱗甲的銀色棘龍。他展開的雙翼與身軀完全遮蔽了整片夜空。
巨龍的兩後足踩在對岸的陸地,帶著爪掌的一側巨翼放向石橋,猶如橫跨於石橋上的拱橋般伏於橋上。
那爪掌的寬幅,竟然快與容納兩輛馬車通過的橋面同寛,正好也把兩個魔神教徒保護在同於成人身高的彎爪後方。
然而,這足以壓垮整座大橋的龐大負荷,卻無引起任何預期中的震動,甚至沒有一絲塵埃被揚起。
巨龍銀色的龐大身軀中,隱約穿透著夜空裡晦暗的弦月微光。米瑟這才赫然意識到……這恐怕不是存在於現世的景象。他所見到的——是死去巨龍的靈魂。
龍彎下豎立著銳利棘鱗及多支犄角的頭部,如同圓盾一般大小的鮮紅赤瞳在夜色裡發出血色光輝,興味盎然地環顧向橋邊的人類。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8UW3F6AzD
棘龍清晰如實體的身影不只被巫師見到,而是讓在場所有人全都一齊看到了,也都因此震驚地暫停了所有動作。
無論是才從橋上撤退向陸地的北境傭兵,還是剛才慢一步抵達的王國軍騎兵,全都僵直著身體,目光悚然停留於眼前的巨龍。
被那雙血色瞳孔筆直注視,猶如被大蛇盯上的小青蛙似的,一時之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動彈。王國軍騎兵驚恐地張著嘴,害怕得想叫喊卻連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巨龍微微張開了嵌著成排銳牙的大嘴,讓人看到深遂不見底的喉嚨,好像下一刻就要把眼前的騎兵連馬帶人一口叼起吞入似的。他的赤眸沿著人群一個個打量,最後聚焦向米瑟勒斯。
米瑟頓時感覺到自己的馬兒陷入深刻的恐懼,清楚感受到牠僵直不敢動的四肢與身軀傳來的強烈顫抖。
可是與之相對的,他卻顯得在場無人可及的冷靜。
因為……狄飛爾實在太過熟悉,龍族覆滿鱗甲的臉龐裡所蘊含的情緒,他看見對方的注目裡並未帶著任何敵意,而是——純粹感覺有趣地笑著。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6RlUHLOIG
『這倒是見到你了,小幼崽啊……』
一段清晰而震撼的魔族語響起。米瑟一度以為龍是直接開口出聲說話,直到他意識到其他人僵硬而恐懼的面孔沒有任何改變,並不像察覺到聲響的反應,他才意識到龍是透過心念對自己傳達話語。
『你就是受到擇選,要前來導正歪斜的薩羅嗎?』
棘龍血色的雙眸直視狄飛爾,看著寄宿在這個人類幼崽靈魂之中,隱晦閃耀的水之靈光輝,以撼動山谷的沉厚嗓音朝他的靈魂說話。
『南境諸多仲調者,數百年來是無比盼切著你的出現……即使轉而接受我的庇護,他們的子裔依然日夜祈盼著這項願望的實現。』
米瑟差點同樣以魔族語脫口回應,張開嘴才又怔然想起身旁的其他人類,只好倉促把話吞回喉嚨。巨龍轟然的聲音繼續響起,沉沉地震動著。
『小幼崽啊……不必躁急,你正走在必行的道路上,繼續前進下去吧……終有一天,你也將與他們的道路在既定的時機交會,並且導正一切。』
他的赤瞳蒼老而深不可測,裡頭乘載著人類難以領會、由無盡歲月所淬煉集成的睿智。停頓過片刻後,巨龍緩緩再度說道。
『不過在這之前……就讓我暫且截斷連結你們兩者之間的路徑吧。在適切的時刻來臨前……你們彼此都還得步上一段歷練。』
語畢,銀色巨龍壓低了微開的下頷,朝連結陸地的橋面輕呼了一口氣。
只是彷若吹拂羽毛似的極輕吐息——揚起的熱風卻讓範圍內橋邊的野草竄燒燃起,瞬時成了蒸散於空氣中的煙塵。
紛飛的煙灰之中,構成橋面的砌石倏然發出炙熱的橘紅色光芒,開始熔化成了漿狀,順著砌石間的縫隙溢流而下。橋面出現下陷,泛開的熾熱光芒照耀了黑暗,熔化的範圍不斷擴大,快速往下蔓延。
彷彿澆上熱水的冰塊似的⋯⋯相疊構成橋體的石塊一塊接一塊消融化去,熔漿泊泊淌流灑下。極為高溫的刺鼻白煙蒸蒸竄起,支撐重量的橋墩逐漸由上而下鬆動。
在霧茫的煙塵中——這座在古王國時期所打造,穩固挺立了三百餘年以上的寬闊石橋,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陷落崩解,所有人只能愕然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
轟轟轟轟——
陣陣落石最後演變為山崩般的巨響,轟然震響著耳膜。
接近橋邊的騎兵連忙驚呼著後退迴避。猶如地震一般的震動搖晃了地面整整數十秒,才終於完全止歇。
一時之間視野全被煙塵所瀰漫,米瑟摀著口鼻後退,靠向了附近的團長與駐守師身旁。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QOFN50evo
灰煙籠罩的黑暗中,傳來克多倫輕喃巫語的聲音。
〝Kuko rat’tiko…Detiko ti nebo tikitiko.〞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0NHMHFMb
(風之靈啊……請隨我意向而行。)
隨著駐守師語畢,一陣強風在飛散的金色光點中揚起,沒多久便將揚塵吹散無蹤。
再次映入眾人眼簾的,是沒入黑夜裡已經空無一物的深崖。
應該佇立於兩面崖谷之間的石橋、那紮實穩固的橋墩、還有剛才站在橋上的魔神教徒,以及忽然現身的魔龍……全都失去了蹤影。
克多倫沉默地注目,空蕩蕩的崖谷間殘留下的黑色焦塊,讓他難掩眼裡動搖的畏色。
這就是……巫師會在北境得到的力量嗎……?
目睹那頭巨大魔龍現身的當下,一度讓他以為一切已經了然無望。
那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強大魔族……光是與那雙眼對上的瞬間,就足以讓他明白,無論是想逃跑亦或是攻擊,任何作為在那頭魔龍面前都將是無濟於事……
只要他有任何一點念頭想奪取在場人類生命,恐怕所有人都已經在眨眼間化為灰燼。
就像螞蟻無法阻止人類捏下手指一般……根本沒有人類、沒有任何巫師有能力抵禦如此壓倒性的力量。
而且,對方甚至還已經死去,是僅剩靈魂殘骸的魔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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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杵在原地的米瑟,腦海裡仍然迴盪著剛才那陣響徹靈魂的嗓音,讓他的內心滿是不知所措。
那位魔族耆老……究竟是什麼來歷……
為什麼……他會跟我說那些話?
南境仲調者的子裔在期待著我的出現,我和他們的道路會在未來交會,並且導正一切……?
〝他們〞是指誰……是那些魔神教徒嗎?
難道那位耆老的意思是,我未來將會成為他們的同路人嗎……?
狄飛爾的雙眼茫然地停在巨龍消失的方向,無所適從於這位陌生的魔族耆老對他的告誡,不由得臉色愁愁。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gHvlaUVu
「剛才那條銀色的龍,你們也都看到了嗎?」
「不但看得一清二楚……那魔龍竟然還是天殺的透明的咧!」
「該死……那就是被那些南境巫師召喚來的魔神嗎!?」
「……天殺的,看到那種不祥的死龍……該不會、會短命吧……」
意識到致命的威脅消失之後,傭兵團的北境弓騎隊員才跟著鎮定下來,驚恐地議論紛紛起來。
原本在煙塵中遠遠退離崖邊的王國軍騎兵隊,這才也跟著回過神,前進確認石橋損害的情況。但看見崖谷間什麼都沒有留下的現況,他們立刻各個臉色蒼白,感到背脊一陣悚然。
南境各國在這十年來總是時不時流傳著,這群魔神教徒利用〝魔神〞的力量肆無忌憚行惡的事蹟。
即使老早就聽說過這群目無法紀的妖裔行徑,這卻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看著整個事態發生,讓不少騎兵隊員仍止不住渾身顫抖。
然而,最讓他們感覺絕望的,不是見識到這群巫師真確擁有傳聞中可怕的壓倒性力量。而是,他們這場戰役費盡心思奪回的戰略目標——居然就在他們的面前這麼輕易地化為烏有。
失去了這座古橋……等同於多雷格斯的古商道也就此永遠被截斷。
「竟然……能把那座多雷格斯石橋給熔垮……」
「那些該死的魔神教徒……到底幹了些什麼……」
「這下真的慘了……得盡快返回向總司令回報!」
兩個騎兵隊長畏然交換過眼神。他們隨即向身旁的駐守師下達命令,要他們帶隊撤退返回大城。3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5xhWHszMB
「該死的混帳……竟然用上這種方法脫逃……」
灰蒙扯動韁繩讓坐騎靠近崖邊,高舉著火炬向下看。
他依稀看到數十公尺深的崖底,凝固著大量阻礙了湍急水流、輪廓難辨的黑色焦塊,就如同火山岩漿肆虐過後留下的殘跡。
「整座大橋都徹底被他們給毀了……去他馬的……」
聽到灰蒙的大駡,在崖邊注目著古橋殘骸的麥爾森,臉色凝重地開口道。
「還真是被熔化得一乾二淨……那條魔龍就是被他們召喚出來的魔神嗎?總算讓人親眼見識到了……那些傢伙,可真是在北境得手了超乎想像的力量……」
那隻銀色的巨龍,身形比北境人所熟悉的赤龍更為龐大。他甚至沒有吐出任何龍炎……只是朝橋面呼氣,就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壞……
僅僅五隻赤龍就足以夷平一座數十萬人的大型城市,然而魔神教徒所呼喚而來的這個魔神,恐怕是比十數隻赤龍都還要來得危險。
奈恩娜望著空曠的崖底,肅然低喃。
「沒想到他們竟然有本事呼喚出那種魔神,斯哥達城當時……也是被他們以這種力量給摧毀的嗎?」
灰蒙默然地沉思,隨後悶聲答道。
「不……斯哥達當時並沒有留下龍災的痕跡。事實正好相反吧……就像人們所說的,那些魔神教徒肯定是拿三十萬人的性命當作某種籌碼,去換得了那條魔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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