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用貨車上休息的灰蒙,聽到了附近城鎮傳來的陣陣鐘聲,昏昏沉沉地打了個哈欠,繼續把臉龐埋在披風兜帽裡睡覺。
為了躲避那些難纏的巫師——包括可能盯上他的魔神教徒,還有十之八九會跟上來找自己麻煩的義弟。他累得簡直快要在馬背上睡著。
跟克多倫相處了十年,他實在太清楚南境巫師不可小覷的追蹤本事。要逃避一個從一公里外就能靠聲音緊盯住自己的對手,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的事。
他絞盡腦汁才擬出了對策,卻也無法肯定這個手段是不是有確實奏效。
反正……待會下車進城要是沒被克多倫他們幾個追上,就當作是成功了吧。
我再也不想幹第二次這種事了,真他馬的累人……
為了讓跟蹤他的人鬆懈下警戒,灰蒙先是花一整天,從早到晚毫無特定目的地隨便跟著路上經過的車隊同行——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克多倫能夠以那個巫術高專注地連續鎖定單一目標的時間,極限是在十二個小時左右。
要是超過了這個時間,他要不是會開始分心恍神追丟目標、要不就是會出現頭痛。不管怎麼樣,一定會需要暫停使用巫術,找個地方休息一陣子才能再度使用。
以前的他曾經因為不知道這件事,讓克多倫幫忙他追蹤敵人太久,害得他隔天一直在揉太陽穴跟吃藥。
回想起這件事,灰蒙不禁輕嘆了口氣。希望那小子這次不要太逞強就好了……
昨晚為了躲避巫師的追蹤,他整整跟著不同車隊持續繞圈移動超過了十五小時,在馬背上待到自己都快累得睡著。
不過就算這樣,也不能保證就能完全甩掉巫師的跟蹤。畢竟,跟在他背後的人也可能是魔神教徒,他們行動時總是不只一個人。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巫師輪替跟監,這招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灰蒙又額外加上了另一個策略。等到天色晚了視線不清時,他開始故意保持沉默,在沿途路上都不吭一聲,不讓巫師有機會藉說話聲鎖定住他的動向。接著,默不作聲地在備好的紙上寫好了一段話,把紙張遞給了同行駕車的車隊馬伕。
——我的目的地就在下個路口的圍村。謝謝你們這段路程讓我同行避狼禍,這頭黑馬我暫時用不到了,就當作謝禮先交給你們帶走吧。要收下還是賣掉都隨你們處置。
車伕讀完了之後,理解地答應了他的話,便在下個路口停車接下了這個北境人的黑馬。
灰蒙佇立目送著那頭跟隨了自己四年的健壯愛馬跟隨車隊離開,不由得覺得不捨,但也只能把情緒隱忍在心裡。他保持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黑馬的蹄聲完全遠去,之後才尾隨著一個旁邊經過的圍村農婦邁開腳步。
從克多倫身上觀察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靠他們那個巫術加強的聽力,大多只能專注停留在單一目標上,或是某個範圍較大的模糊區塊。
假使專注單一目標,他就聽不清廣闊範圍內的其他雜訊聲響。反之,如果他想聽見大範圍區域的雜訊,就無法專注聽清楚單一目標。
也就是說,要是後面的那個巫師緊盯著他的黑馬蹄聲,他就很難察覺到——自己其實已經下馬安靜了一陣子,再跟著路過村民悄悄離開了。特別是……對方已經跟蹤了他十五個小時以上,八成已經相當疲憊,要察覺到這麼細微的聲響變化應該是更加困難。
灰蒙一路安靜跟著農婦來到附近的圍村,才向看門的村人表明來意——他直接拿出一袋裝著銀幣的皮袋,對他們說。
「麻煩一下,誰能幫忙帶我去依瑞德拉一趟?我有急事得立刻趕過去,願意給十枚銀幣當作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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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瑟……你有找到什麼蹤跡嗎?」
奈恩娜上前詢問正在泥地上找尋線索的米瑟勒斯,她的臉色有些疲憊。
昨天早上決定好要阻止灰蒙的行動後,一群人靠著克多倫與米瑟兩人的追蹤能力,一路跟蹤著灰蒙,想搞清楚他到底要去哪裡。
結果,他卻只是到處胡亂繞圈到深夜……害得所有人累得半死,卻不知怎地還是追丟了他。
雖然克多倫不肯就這樣放棄,但奈恩娜不想讓他逞強傷到自己身體,所以向大家提議暫且停止追蹤。其他人也都同意她,幫忙半勸半拉地把這個固執的駐守師帶回了城鎮,跟大家一起找了間旅舍休息。
直到隔天早上,他們才借著米瑟的追跡能力,一路追尋到了昨晚跟丟灰蒙的那段地點。
「應該……就是這裡沒錯。」
米瑟蹲在地面,仔細評估著泥地上被馬蹄與車輪痕跡覆蓋的模糊腳印,最後做出了結論。
「團長就是在這裡下了馬……你們看,從這裡開始,黑馬的蹄印變得比較淺了。然後,這裡有幾個糊掉的重複足跡,表示他原地停了一陣子……接著,這個女人的足跡走來……他跟上去了。」
米瑟一面沿著泥地痕跡前進,一面對旁邊幾個同伴解釋。崁柏特這才豁然開朗地拍了一下手。
「原來如此!所以他把馬留給那支車隊,引開了克多倫的注意之後,自己再悄悄跟著村民走了。天殺的,竟然能把巫師耍得團團轉,我們老大的腦袋什麼時候變這麼精明了……」
克多倫默默在旁不說話,神情顯得有些低落。看他好像很自責自己跟丟的事情,麥爾森連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
「沒事啦……克多倫,我們多費點耐心找就好了。米瑟,你說他是往前面的圍村走去了是吧?」
低頭沿著足跡前進的米瑟,抬頭向麥爾森隊長回道。
「對,團長最後走向了那座圍村。」
奈恩娜望了眼那個晨鐘響完剛開門的村子,主動提議道。
「你們先在這等著,我去問問看村民有沒有見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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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獵魔者的幹部會議是預定在依瑞德拉領舉辦——這裡的聯貿商會分部長絕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灰蒙如此在心裡篤定。所以他沒有前往首都的聯貿商會總部,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這裡,位於依瑞德拉菲堤城的聯貿商會分部。
他僱人連夜帶他來到了這座城市,路途上一切平安,在日出後沒多久就順利抵達了這裡。進城時他也有特別留意,沒有察覺到暗中監視著他的任何人。也許他的計畫真的成功了,確實把背後的巫師給順利擺脫了。
想到這是用自己的寶貝愛馬為代價換來的結果,讓灰蒙還是覺得不捨……但姑且還算是值得吧。
他深吸了口氣,重新振作起精神之後,走進了這座有著富麗堂皇外觀的聯貿商會分部。
才進門,兩側護衛立刻朝他投來戒備的目光,準備要出手阻檔他的腳步——直到灰蒙拉下了披風兜帽與遮住臉龐的圍巾,他們看到他的異國面孔,才像是豁然明白似地紛紛收起了動作,安靜後退了些。
「安斯頓團長?……真難得的貴客,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依瑞德拉?」
有個從辦公室出來的商會事務長,正好目睹到這個進門的知名北境傭兵團長,笑笑地接近朝他致意。
阿爾特傭兵團一直是聯貿商會尊爲貴客的重要合作對象。他們曾經作為商會的專聘護衛部隊,幫忙商會底下的貿易團賺得了大筆銀子。尤其是斯維弗爾境內,商會裡幾乎沒有人不認識灰蒙.安斯頓。
「你們的分部長在嗎?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找他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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