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時刻到來,蕾德崔卡如往常一樣來到自家宅邸的會議室。身旁的幾個護衛全都留在了門外,只有單獨一個女隨從陪她進到房裡。
會議室中的桌椅收整得俐落整齊,午後的陽光從玻璃窗灑落進來,照得室內十分明亮。蕾德崔卡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女隨從則靜靜站在她的身旁待命。
環顧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後,她轉頭向女隨從詢問。
「他來了嗎?」
「是,塔瑪爾的使者正在第二扇窗口旁向您問好。」
彷彿是呼應女隨從的話似地,蕾德崔卡隱約聽見了窗戶旁傳來了動物蹄子磨蹭磚地的聲響——但她沒能看見那頭頂著一對雄偉犄角的白雄鹿。
「說吧,你這次希望向我確認什麼事?」
蕾德崔卡聽見空氣中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動物噴氣聲,隨後是一陣靜默。過去與塔瑪爾首次展開這種方式的對話時,曾經讓她感到一股詭譎不快的異樣感,但隨著時間一久也就慢慢習慣了。
一陣安靜之後,女隨從打破了沉默,她轉述了塔瑪爾的守信使對她說的話。
「塔瑪爾希望向您確認是否有尋找到逃跑的巫師會幹部,以及另一個在卡登鎮縱火的通緝犯蹤跡。還有,也想向您確認目前手邊的這份計畫是否執行得順利。」
蕾德崔卡優雅地拿起了杯盤,輕啜了一口茶杯裡的熱紅茶,才緩緩答道。
「那兩個逃犯仍然毫無消息,我沒有接獲部下回報。不過,當時宅邸裡的幾個倖存者有看到那小夥子的最後身影。他們說他偷馬逃了出去,那個幹部變成的野獸緊追在後,也許他早就已經被吃了也說不定。」
沒辦法看見那個「塔瑪爾使者」的身影與祂的反應,讓蕾德崔卡有種在對空氣自言自語的感受。但她忽略了這個感覺,把杯盤放下來,又繼續說下去。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確定他不是魔神教徒,也不是你要的獵物,就暫且別花費太多人力金錢在那小夥子身上吧。我可不打算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支付通緝令上的兩百枚金幣……你也清楚,現在我領地因為內亂的關係財政狀況有些吃緊,我得多少節省開銷才行。」
女隨從傳達了白色雄鹿的回答。
「塔瑪爾表示,他能理解您的意思,這部分他會讓商會再另作安排,不會讓您為此破費。」
「好,那就好。」2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j3pwj3W3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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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佇立在窗下的白色雄鹿,湛藍色眼眸停留在領主夫人的臉龐上。塔瑪爾透過白鹿的視野,靜靜看著她與自己年紀相仿,帶了些皺紋卻依然優雅紅潤的臉龐。如果不是因為背負著役靈師的身份,他的身邊早該有個如她一般的美麗妻子相伴了,也許還能擁有自己的孩子。然而,如今的他早已放棄向任何人提親的念頭,不想再為了千篇一律的回絕信函而失望。
蕾德崔卡再次啜飲過紅茶後,回答塔瑪爾剛才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你先前提過要我設置的陷阱,已經陸續完成準備了。放心吧,我認為這次就連那個擅於縱火的魔神教徒首領也同樣插翅難逃。」
白色雄鹿的湛藍色眼眸映著滿意的笑意,他在女搜捕員部下的腦海裡開口說話。
——告訴她,照原訂計畫把那些被捕的俘虜裡,選擇歸順於我的小傢伙送來斯維弗爾,我會好好重新馴養他們另作他用。剩下不聽話的野犬,就交由夫人自由使用吧。不過你要提醒她,如果要當作誘餌,務必按照我的建議使用,免得讓到手的鮮魚蹦回溪底了。
等待女隨從把這些內容轉告給蕾德崔卡之後,塔瑪爾又接著說。
——你再替我告訴夫人,叫她這兩天盡快離開這座宅邸。巫師會遲早都會盯上這裡,叫她找個能信任的藏身處去避個風頭,我會另外安排人來這裡收獲陷阱。
交代完最後的提醒後,塔瑪爾靜靜注目著領主夫人的舉止,看著她聆聽女隨從說話的專注神色,聽著她肅穆卻不失輕柔的聲線。
從女隨從的口裡得知會議結束之後,蕾德崔卡從座位上站起,踏著優雅而從容的步伐離開了會議室。
直到最後,塔瑪爾與她的雙眼都沒有真正交會過,就如同不存在於此地時空的亡靈,終究無法與生者有所交集一樣。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受人「忽略」的相處模式,塔瑪爾還是隱隱感到有些可惜。
打從童年被祖父認定為「繼承人」之後,身邊的人們再也無法直視他的雙眼。明明都是自己的父母、兄弟與家族親戚,他們卻擔心要是與自己多對上一眼,內心就會被他看穿,靈魂就會被他的雙手給掌控。
他們根本沒有一個人真正理解所謂的役靈師是什麼,只是逕自把祖父跟他想像成了善於操控亡靈的可畏「邪巫」。
親戚經常會在私底下拿這件事說閒話,口氣半是憐憫半是調侃,說他這個男孫多麼地可憐,不幸被選為繼承「惡鬼邪術」的犧牲者。
即使祖父也都聽在耳裡,他卻總是對此不置可否。他並不是認同了他們對於役靈師的評價,只是懶得浪費力氣與無法理解的常人多做解釋。他的脾氣總是如同挺拔的古樹一樣,不會輕易被流言蜚語撼動。就算讓他聽到親戚那些難聽的指稱,像是「使喚惡鬼的老頭」、「玩弄亡靈的邪巫」之類的話,他也只是不以為意地一笑。
除了唯一一個例外——要是有誰敢不識相地用「妖裔」這個詞來指稱他,絕對會讓祖父為之震怒。他無法接受任何人對這件事有所混淆,他可以被人叫做「巫師」,但絕不允許別人說他是個「妖裔」。
他曾經就為了這件事,在全家族面前不留顏面地叫親侄子滾出家,只因為他在飯後跟親戚閒談時,悄悄用「妖裔老頭」這個詞指稱了他。
當時,在場沒有半個人敢插嘴對他的決定多說一句話。一直等到祖父年邁過世之後,犯錯的那個人終於才敢悄悄回國。
塔瑪爾能夠理解祖父的原則其來有自,「妖裔」與役靈師確實是兩碼子的事情,本來就不該相提並論。但人們總是習慣如此,只能以自己狹隘的知識與視野去理解他者的存在。在他們眼裡,穿著一身黑袍又說著一口流利巫語的祖父,完全就跟路邊那些「妖裔」無異。
雖然繼承了役靈師的傳承,但塔瑪爾認為自己並沒有繼承到祖父如古樹般不動搖的耐心。他不打算像祖父一樣對搞不清楚狀況的親戚發怒,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對他們解釋自己的傳承身份與路邊妖裔有何差異。
他很早便決定放棄辯解——乾脆不計後果地讓自己成為能實現眾人內心恐懼的存在。這麼做著實讓一切都變得輕鬆多了。
自從舅舅那個愛談論自己八卦的妻子,在半夜原因不明地發狂墜樓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家人敢說出貶損於他的話,家族親戚裡甚至沒有幾個人敢隨便談起他的名字。2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qb4qz6tK
坐在書房桌前的塔瑪爾,一面在心裡想著瑣事,一面照習慣把透過守信使看到的畫面記錄下來。最後,他在完筆的領主夫人的速寫畫像旁,用炭筆附註上了幾段話,記錄腦海畫面的顏色——瞳色:兩克綠土調和一克紺青。
想了一陣子,他最後又放棄地抹去了筆跡,隨手把畫紙放到了桌面角落的紙堆上。
還有一份工作未完成……沒時間想這些沒有意義的無聊事了。
他重新把召喚守信使的鹿頭骨面具繫上後腦勺,朝部下做出指示。
——夏拉,你去見霍德華分部長,叫他設法去替我安排與阿爾特傭兵團的團長會談。告訴他,我將派使者到場參與。2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jTVM3pq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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