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駐守師朝事先紮營在附近的軍隊求援,很快地——上百名士兵蜂擁而至,包圍住了希格德。
雖然殺不死的野獸十分危險,卻至少沒有維納堤恩來得致命,那些士兵分散圍繞著他,鼓起勇氣把弩弓以及長矛直舉向他。
只等著指揮官一個下令,他們就會立刻發射箭矢、拋出長矛,把野獸直接變成蜂窩——希格德也清楚這點,可是他橘黃色的瞳孔裡沒有一絲恐懼。他皺起鼻頭低鳴,露出了森白獠牙。
「攻擊——!」
就在軍隊後方傳來這陣喊聲的同時,希格德也同時大喊巫語。
“Ti tiontik vi raru mek ennebo rat’tiko!!”
(以銀焰之契驅散烈火之靈!!)
四面八方一齊傳來了鬆弦放箭的聲響——於此之間,所有人手上的火炬光源也在轉瞬間熄滅。
希格德在黑暗中一躍竄離原地,躲過了五、六支朝他投來的長矛,但他的頭顱、胸腹及後背仍然中了將近十支箭。同伴的性命被奪去的怒火,加上渾身上下的痛楚倏地奪去他的理智。他像是在宣洩恨意似地抓狂嘶吼、撲咬向眼前所見的任何人,一連撕開了好幾個士兵的喉嚨。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迴盪著野獸的咆哮聲、遇害者的悲慘哀嚎,以及士兵恐慌之中的驚恐大叫。有人企圖拔劍胡亂揮向竄過身旁的模糊黑影,卻反而誤砍了自己的友軍。那人正為此挫敗,下一刻卻有夾帶著野獸低鳴的粗糙呼吸聲挨近向耳邊,他恐懼地扭頭,卻感覺自己的側頸被利齒給撕開。
滿嘴的鮮血嚐起來猶如鹹甜的蜜汁,希格德幾乎就要依順著本能啃食起受害者的軀體,才又忽地清醒過來。他一把抽出了穿過頭顱、干擾神智的箭矢,甩了甩頭努力壓抑住近乎失控的殺戮本能。稍微冷靜後,他瞪著開始猶如驚慌的羊群四散奔逃的士兵,再度喊出巫語。
“Ti tiontik vi raru, mek ennebo rat’tiko, ra kuon tidetiru!”
(以銀焰之契——喚醒烈火之靈,亦請焚燃眾物!)
被棄置在地上的數十支熄滅火炬,一齊爆開竄起大火,瞬間照亮了整個夜空,把所有鄰近的士兵也全捲進了火海之中。
被燃燒的人痛苦地哀嚎著,從田間小徑上滾落,摔進了乾燥的玉米田裡,讓四周的農作物也全都燒了起來。火光映照出四處血跡的戰場與遍地焦黑屍首,黑煙伴隨著燃燒肉體的焦臭味高竄上天際。
接連施展耗費心神的大規模咒術,讓希格德開始感到精神疲弱,他的意識變得恍然而斷斷續續。他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再施展任何一次的攻擊咒,否則他恐怕會無法從殺戮中清醒過來,變成不分敵我的抓狂野獸。
再怎麼樣也得守住理智,不能淪落到吃人……這裡還有自己的同伴在,他怎麼樣也無法承受犯下這種過錯的代價。希格德咬牙拔出了幾支扎進胸口的箭矢,把其中一支染著自己鮮血的箭桿,拋向了附近燃燒的火勢裡。
“Fitikiraon…vi kation karafitik.”
(託付此訊……交付於近地據點。)
他燒了求援訊息給鄰近據點的同伴。拜託了……任誰都好,快來幫幫我吧。
紅色的火舌噴起一陣火星,化為銀藍色焰火,轉瞬間將箭桿吞噬殆盡,隨即熄滅。
沒有被火勢波及到的數十名士兵,重新在指揮官的指示下倉促地聚集了起來。他們戒慎恐懼地依照命令,把弩弓高舉起來,指向被遍地烈火照亮的半狼半人身影。指揮官朝著那些雙手顫抖的士兵喊話。
「別慌亂——瞄準清楚目標!」
獸人彎身喘息著,甩了甩滿嘴的鮮血,橘黃色瞳孔瞪視著那些士兵。
真他媽難纏……都這種情況了還想打下去……是被塔瑪爾下達了死守的命令嗎?
該死……要是再被殺死一次……我的理智還能撐得住嗎?
「預備——!」
馬背上的指揮官,拉開嗓子下達了攻擊指令。
「攻——」
還沒能完整喊出命令,忽然有陣從上方而來的火焰直接撲向了指揮官——一時只能聽見那個人驚慌慘叫的尾音。
希格德錯愕地愣住,一時還以為是自己的同伴出現支援,結果他仔細看清楚,發現那是夜空中的巨鷲吐出的烈焰。
伊歐?……他回來了?
炎鷲發出了高亢而充滿威脅的嘶鳴聲,喙裡大噴烈焰,直接從半空中往人群橫掃而過,燒死了好幾個士兵,有軍隊駐守師企圖施咒反抗,但還沒來得及施咒已經被他鋒利的彎爪正面猛撲,直接落馬喪命。
伊歐跟隨在狄飛爾的身旁已久,相當熟悉人類軍隊的攻擊方式。他率先殺害了負責命令的領頭者以及他附近的仲調者,隨後在心裡向火之靈說話——那些被似狼獸召喚而來,瀰漫環境裡的紅色光點接收到了他的意識,一齊閃放紅光。猛烈的火勢炸燃開來,猶如巨大的火蛇快速四竄,攻擊燒向每個奔逃的人類。
易裝隱身在士兵之間的岱尼亞也差點喪命於火海之中。他倉促呼喚了水之靈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以領主賦予他調度軍隊的權限,對其他士兵下令。
「撤退——!快撤——!」
他完全沒料到會有炎鷲出面助陣幫助巫師會,讓情勢急轉直下。戰場上最後寥寥可數的幾個倖存士兵與駐守師,惶恐失措地跟上岱尼亞離開了現場。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QXq5zmP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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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歐從空中目睹到敵人敗逃遠去,於是折返回了過來。他收攏雙翼降落於地面,啣起了自己剛才拋落在路旁的物品,朝似狼獸說道。
『你要的繩索。』
這是伊歐闖進附近的人類木造族落搶來的東西。本來應該在那裡守護族落的仲調者都聚集到了這裡攻擊,讓那座人類族落變得毫無防備。
當時那座族落裡的人類一看到他出現,立刻恐慌地放聲大叫,但伊歐對他們的反應視若無睹,直接一爪撩起了木車上的這捆物品就振翼而去。
“啊……對、對……”
希格德的神色仍然有點呆茫,遲鈍了一下才從炎鷲嘴裡接下了厚重的粗繩。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這輩子會有被食人魔族出手拯救的一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不知所措地對炎鷲道謝。
“謝謝……謝謝你。”
他重新深吸了口氣,整理過情緒之後,朝著積水洞穴探頭看了眼情況,同時把繩子的一端拋了下去。
「米瑟勒斯……你可以……幫我替他們綁起繩子嗎?我一個一個把你們拉上來。」
「……知道了。」
浮在水面上的米瑟向他應了聲,開始拉起繩子幫忙,泡在冰冷的水裡太久,讓他的手指僵硬得難以順利做事。
米瑟心情沉重地替他的同伴身上綁上繩子。當希格德在上方苦戰時,米瑟注意到另一個巫師埃德魯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最後完全失去了動靜……恐怕他太過虛弱,終究沒能熬過冰冷的水溫吧。
希格德努力撐著時而恍惚的意識做事,慢慢把水裡的同伴一個個給拉上來,伊歐也在旁邊用嘴喙咬住繩子幫忙。
米瑟最後直接抓著繩索爬出洞口。伊歐看到他冷得打哆嗦的模樣,立刻擔憂地靠向了他,把溫暖的火之靈都引導過來為他取暖。米瑟深呼了口氣,傾身依靠向摯友溫暖的羽翼。他看見希格德落寞無助地摸著同伴冰冷發紫的臉龐,不由得跟著心情鬱鬱。
即便盡了全力想救出同伴,卻還是有兩個同伴失去了性命。
希格德橘黃色的瞳孔裡溢著淚光,只能束手無策地盯著他們的最後面容,一點辦法也沒有。
“灼熱之主……懇請借予我等溫暖……”
他把希望放在最後尚存一息的奧特身上,強撐著意識施咒,努力藉火之靈的熱源挽留他的生命。
“……奧特,求求你醒過來吧。”
可是希格德已經沒剩下什麼心神力氣能維持與火之靈的連結,被喚來的紅色光點疏忽即逝。他沮喪不已地垂下了耳朵。
米瑟忍不住默默轉頭,向伊歐說道。
『伊歐,你能不能……』
炎鷲點頭理解了他的意思,讓環境裡泛起一陣紅色光點。氣溫很快提升了起來,就如同正午的暖陽一般驅散了深夜的寒冷。
“求求你醒醒……奧特……”
希格德不停呼喚之下,昏迷的奧特開始有了反應。
他虛弱地咳嗽了幾聲,意識迷茫地試圖掙開眼睛,卻只能隱約看到一些輪廓光暈,連希格德的樣貌也看不清楚。
奧特艱難地吸了口氣,全身感覺越來越麻木。他聽到耳邊傳來了希格德帶著振奮情緒的沙啞聲音。
“奧特——你撐著點,我已經聯絡附近據點的同伴了!其他人很快會來幫忙的——拜託你撐著點!”
奧特很想回答,可是就連挪動嘴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勉強發出含糊的聲音。
“希格德……我……已經……”
“你說什麼?……你想說什麼?”
希格德焦急地想聽清楚同伴的話,但奧特卻虛弱地閉上了眼喘息,沒辦法再繼續發出更多聲音。
天際突然傳來一陣渡鴉的鳴叫聲,希格德的狼耳愣地立起,抬頭望向夜空,那是他所熟悉的弭卡的聲音。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JtmXYv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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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堤維勒透過渡鴉的眼睛,環顧了眼這片慘烈的戰場。遍地都是血跡與焦黑的人類死屍,至少百具,焦黑的玉米田裡還有仍在燃燒的殘火。
有處積水的洞口旁倒躺著幾個人影,他發現化為野獸模樣的希格德就在那裡。他的背後甚至還插著幾支箭矢……感覺經歷了相當艱鉅的一戰。拉堤維勒又注意到,除了認識的同伴之外,希格德旁邊還有一個陌生少年跟一隻——炎鷲?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危險的魔族會……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jG8RRfK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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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弭卡!”
希格德的狼眼找到了穿越夜色而來的渡鴉守信使,立刻焦急地放聲大喊。
“你人在這附近嗎?拉堤維勒!拜託你快過來——奧特的情況很危急!拜託你快來救他!”
渡鴉慌忙地鳴叫了一聲,隨即在半空中倏地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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