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擠滿廣場上千群眾,岱尼亞不禁腦袋一片空白,忍不住出聲咒罵。
「他媽的……這該怎麼辦才好!?」
人潮完全堵住了車輛的去路,就連放棄車輛駕馬擠出去都十分困難。他的額頭滿是汗水,倉促之下只能下車往車窗裡的領主說道。
「夫人,我們恐怕得徒步離開這裡,繼續止步在這裡會有危險!」
蕾德崔卡也從玻璃車窗看到了外頭的情況,她不禁陷入猶豫。她可是南領的大領主,如果就這麼下車,會讓自己穿著睡衣逃命的狼狽模樣曝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簡直是丟盡顏面的事情。
「夫人!時間真的不多了!」
「好、好……」
無計可施了,要是不走,恐怕只剩下死路一條。權衡之下,她只能咬牙忽略羞恥感,拉起狐皮披肩掩蓋五官,蓋緊身上的披風,匆匆打開門下車。
廣場上的大群平民見到車廂下來一個身穿昂貴的毛皮披肩與紫色披風的年長貴婦,全都安靜了下來。人們一時之間沒能認出這個貴婦的身份,有人注意到她走路時披風下隱約露出白色絲綢睡衣,猜測她是睡到一半就從內城倉皇逃了出來,頓時開始竊竊私語。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m3pLxgU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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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們讓路!快讓路!」
岱尼亞擋在領主的前方,努力試圖為她爭取穿越人群的通道,其他兩個同僚則緊跟在領主後方。他們聽到追兵已經陸續抵達鐵柵門,緊張地朝岱尼亞喊聲。
「他們到了,岱尼亞!」
可是那些平民太過好奇這個狼狽貴婦的身份,人們沒有退讓、反倒向前推擠著想看清楚情況。
「快來人幫忙!替領主開道!」
無計可施的岱尼亞轉頭朝衛兵隊大喊,要他們幫忙驅散人群——可是衛兵們正為了控制逐漸失控的群眾頻於奔命,根本沒空理會他們的情況。他的大喊反倒讓群眾慢半拍地意識到這名年長貴婦的身份,人們不可置信地驚呼談論起來。不敢相信像她如此身份尊貴的上位者,此刻居然成了這副落魄模樣。
「關上鐵柵門!動作快!」
有幾個人趁亂想溜入鐵柵門裡,被衛兵逮到壓制在地。衛兵隊長轉頭朝著門內大喊,卻在這時候,他忽地看到一陣火光閃過——那些衛兵同袍直接在他眼前化成一片飛散的白灰。
「什……」
錯愕傻住的他,還沒來得及理解情況,立刻感覺自己被刺眼的灼熱烈焰籠罩,意識也倏地中斷。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7lL1b5j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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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燃的大火轟然炸開——眾目睽睽之下,所有擋在鐵柵門口的衛兵全都成了飛散的白灰,遍地只留下發紅融化的金屬殘渣。霎時間,廣場現場陷入了驚愕無比的無聲靜默,幾秒鐘之後,有人恐慌地大聲尖叫。
「魔、魔神教徒!!」
「是魔神教徒——!!」
驚恐失措的人群這才意識到自己面臨到性命威脅,頓時陷入歇斯底里。前排的人推擠想往後逃,造成後排的人被推倒在地。有人跌倒直接被踩了過去,有人手上的油燈被擠破,灑在別人腿上燒了起來。結果延燒的火勢與燒傷者的哭叫聲,害得不少人以為魔神教徒再次攻擊了,群眾亂成一團,情況徹底失控。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rhK62tr2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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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巫袍兜帽的維納堤恩駕馬步出了內城的鐵柵門。他看著這座徹底陷入混亂的廣場,上千人互相推擠搶著逃命的場面,心情一陣莫名煩躁。
這麼多人擋路……是要怎麼找到蕾德崔卡?我看,乾脆……
「住手——別做你想做的那件事!」
驅馬跟上來的瑪蒂娜注意到維納的眼神,連忙喊話制止了他。
維納偏頭朝她一笑,裝傻反問。
「別做我想做的哪件事?」
「總、總之你不能隨隨便便就把那些民眾——」
瑪蒂娜還沒把話說完,維納已經先在心裡向火之靈說話。
——嗖!
飄飛在環境裡的紅色光點一齊消失殆盡。他驅散了環境裡的所有火之靈,無論是身上著火的人、路人手裡提著的油燈、城牆附近燃燒的篝火架——都在同一瞬間滅火,所有人全都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本來正在叫罵、哭泣、驚恐大喊的推擠群眾,全都因為這陣突如其來的黑暗,錯愕地靜止了下來。
擠滿人群卻鴉雀無聲的廣場上,迴盪起維納冷沉而煩悶的嗓音。
「你們所有人給我聽清楚……我的目標只有躲在你們之中,那個叫做蘇珊娜ㆍ蕾德崔卡的南領領主。只要別妨礙我,我就饒過你們一命。否則,誰也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他舉手打了個響指,城牆旁的篝火架立刻轟地復燃,把光源重新帶回這座廣場上。
維納環顧了眼人群因為過度恐懼而顯得呆滯的面孔,接著把話說下去。
「要是聽懂了就快讓開一條路……讓我看清楚蕾德崔卡躲在哪裡。」
眾人緊盯著火光旁,坐在馬背上的那個黑袍巫師身影。一時之間,沒有人從驚嚇中回神過來,動也不敢動,空氣靜謐地彷彿靜止凝結了。
直到被油燈燒傷的那幾個人痛得哭叫出聲,才打破了這陣沉默。人們才忽然回神似的稀稀疏疏地談論起來。有人發現被三個隨從保護著,藏身在廣場矮牆旁的貴族老婦,指著她大喊。
「這、這裡……你說的那個領主是她對嗎?」
聽到那人的話,群眾這才注意到矮牆旁的蕾德崔卡。他們紛紛戒慎恐懼地倒退步伐,遠離了被魔神教徒鎖定的她,深怕自己會遭受連累。
「很好……總算逮到你了,蕾德崔卡。」
維納的臉上揚起淡薄笑意,驅馬朝矮牆而去,瑪蒂娜及班格尼跟上他的後方。每個被他們挨近的平民全都嚇得驚慌退開,自動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他凝視著老婦蒼白的面孔,注意到她的嘴邊微微發著顫。不知道她是因為恐懼,抑或是年紀大,半夜穿著一件單薄睡衣逃亡太冷了。
蕾德崔卡仰望著馬背上的巫師——惡名昭彰的通緝犯維納堤恩。她冷冷開口。
「恭喜你……終究讓你得逞了。」
打從決心資助獵魔者,依照丈夫遺願緝捕這些叛亂分子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終將面臨相同下場……只是沒料到會以這麼狼狽的方式,與這個受各國追捕多年的罪犯面對面。
原來這小子長成這副德性……只是個看似二十四、二十五歲的年輕山民巫師。比想像中還要人模人樣,卻是個下手殘酷,視人命為螻蟻的惡黨之首……她以沙啞的嗓音輕蔑質問。
「這幾年接連送我丈夫與我上路……這筆戰績是不是值得你欣喜若狂好一陣子了?」
維納頓了一下,才略顯無奈地微微一笑。
「欣喜若狂?……你對我的想像還真是奇怪。原來如此,所以我在你眼裡看起來,是個會為了殺人而感到開心的人嗎?」
他偏頭等待,但蕾德崔卡沒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冷眼瞪視著他——像是把喪夫之痛投諸他身上的憤怒目光。
她的臉頰仍在隱隱發顫,大概真的很冷。維納不以為意地繼續把話說下去。
「你誤會了,蕾德崔卡。我之所以殺人,單純是認為……這世上少了些扯後腿的障礙物,其他人會變得更好過活罷了。所以我不會欣喜若狂,頂多只是鬆了口氣。」
蕾德崔卡嗤笑了聲,終於開口。
「想不到我們的看法還挺相近的。」
維納點頭答道。
「嗯……差別在於你所維護的人正好與我相反,所以我們終究有一方得從世上消失才行。只是這次剛好輪到了你。」
他的眼裡浮現了一絲遺憾,又倏地淡去。
「好了,我們差不多把話說完了吧?那麼,永別了——」
「慢、慢著!!」
岱尼亞匆匆阻擋向維納堤恩的坐騎前,模樣像是打算不顧一切地守護領主似的。
維納感覺有趣地揚起眉頭。
「你應該是塔瑪爾馴養的獵犬對吧?對這個領主真是忠心耿耿。」
「我——」
岱尼亞才剛打算開口,卻突然感覺背後一陣異樣的灼燒熱氣——他反射性地回頭,只看到飄然灑落於地的白灰……曾經的領主已經不見任何蹤影。
夫人……?
夫人……被他殺害了?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震驚與氣憤的情緒湧上胸口。岱尼亞怒瞪著維納堤恩,氣得大吼。
「你這混帳——」
然而,連咒罵都還沒能完整罵出口,他的意識忽然無預警地斷了線。岱尼亞的雙膝一軟,向前癱倒在地上。
旁邊的兩個易裝隨從目睹這一幕,頓時渾身發抖,連求饒的力氣都失去了,牙關不停打顫。
維納以不經意的口吻朝他們發問。
“Getizion ay Tamer fi rat’tiruderak?”
(你們兩個也是塔瑪爾的獵犬對吧?)
看到兩人一縮身體、迴避目光的反應,他立刻明白了答案,確認了這兩個也是易裝巫師沒錯。於是,他在心裡對火之靈說話——兩人的身軀也隨之癱軟,傾倒在矮牆旁。
「處理完畢。」
維納一副大功告成似的神情,回頭向自己的同伴說道。
班格尼不置可否地抿著嘴。瑪蒂娜則臉色難看地皺眉,她看著矮牆旁留下的人骨灰燼,還有三個倒地的搜捕員,發問道。
「所以……你就這樣把他們幾個都殺了嗎?」
「沒有,那三隻獵犬還活著,我想帶回去好好問清楚他們一些問題。」
維納說著,躍下馬察看著這三個被他施術致昏的搜捕員,朝飛向自己肩上的渡鴉守信使發問。
「拉堤維勒,哪個是叫做岱尼亞的傢伙?」
渡鴉沒有說話回答他,只是發出了弭卡的叫聲,用嘴喙示意了維納面前的那個人,然後振了一下翅膀。
嗯?這次是弭卡?……拉堤維勒中斷連結了?去忙了嗎?
「喔……知道了。」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1QLSZeI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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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目擊領主被魔神教徒燃燒成白灰,群眾再也不敢繼續逗留於廣場,爭先恐後地向後逃離。警鐘的聲響仍然沒有止歇,但廣場的平民不知不覺已經徹底散去,沒有半個人留下來。
從附近趕來支援的衛兵隊隔著一段距離觀望情況,卻也不敢真正靠近這群魔神教徒——所以維納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從容地起身,打量著跟隨衛兵隊而來的眾多駐守師。他們是接獲了城主的命令嗎?城市軍隊裡的駐守師好像全都被叫到了這裡來,看起來至少有個三、四十人之多。
這些人之中……肯定還藏有幾個隸屬於塔瑪爾的獵犬。
維納想了想,隨後一把拉起癱軟失力的岱尼亞衣領,拖起他的身體,讓那群駐守師看清楚這個搜捕員的下場。
「你們這些在場的巫師聽著——那些知道這傢伙的真實身份,與他同樣聽命於塔瑪爾的愚蠢走狗,你們最好記住……」
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他直接以常語說話。他仔細盯著每張巫師的臉,看著他們錯愕、或恐懼、或心虛的情緒。
「塔瑪爾既沒本事也不可能會真的把你們的命當一回事看待。他隨時都會把你們當成鼠餌拋棄,要是你們想投靠於他……收那些髒錢過好日子,就最好要有隨時都可能死於非命的心理準備。」
拋下這句話之後,維納把岱尼亞扛上肩膀,走回了自己的坐騎旁。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NN3XGcY3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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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後,負責率領這群駐守師跟弩弓兵的外城防衛官都沒敢向他的部下下達迎戰指示。因為他清楚這種情況下,做出任何對抗的作為都是徒然無用,只會害得部下徒然犧牲罷了。
他就這麼放任著維納堤恩為首的三個魔神教徒,大搖大擺地駕馬載著他們的「獵物」離開了城市。
「要是被上頭問起……就解釋我們趕到時,這些魔神教徒已經先行逃脫了……你們都聽懂了嗎?」
防衛官悄聲往在場的人交代,所有人紛紛應聲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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