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塞德里因為屢次在斯維弗爾遭受殺手追擊,因而決定雇聘了阿爾特傭兵團作為護衛,返回母國查諾想尋求庇護。
他本來以為是宮廷裡的敵對派系盯上了自己,卻沒想到是父親暗中派人阻撓他返國,甚至招募了傭兵團打算不擇手段除掉他。
塞德里在阿爾特傭兵團的護衛下躲過一劫,好不容易抵達母國,結果又在國界遭逢數千人的軍隊。
他們全是要來緝拿「招兵謀反」的王儲。殊不知塞德里卻只有隻身一人返國,連個隨身護衛也沒有帶,讓軍隊將領頓時不知所措,失去了逮捕王儲的正當理由。
原本要緝拿塞德里的軍隊,諷刺地變成了「護送」他回王城的護衛隊。結果,見到塞德里之後,國王又改口說自己是被有心人士提供了錯誤的情報誤導,會懲處造謠滋事的人。
塞德里很清楚根本沒有所謂的有心人士,一切都是父王本人下達的命令。他的心裡氣憤難平,可是還是忍了下來,沒有在眾人面前說破,假作接受了父王的這項藉口。
他沒有再為了這件事計較,因為看到重病臥床的父親,塞德里的心情十分沉重,實在沒辦法再糾結於這件事上。
明明清楚父王對自己懷有敵意,他還是毅然決然地返國,都是因為他相信——父親並不是真正厭惡自己,而是對「妖裔」存在著偏見才無法接受他。
如果能夠把父親心裡的誤解消融,還是有機會能挽回父子之間的關係。他懷抱著這般希望,帶上了所有自己追尋多年累積的家族史實資料,希望能爭取到機會與父親談談。
結果沒料到,回到王宮之後,他才得知原來父親已經臥病在床好幾個月了。這件事只有幾個宮廷大臣知道,所以也沒有傳到塞德里當時借居的斯維弗爾親戚家裡。
塞德里跟母后會面,從她的口中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據說父王的病毫無徵兆,是在某天早上忽然發現自己下不了床,才意識到問題嚴重,右手右腳完全無法使力。
當時,他們立刻找來王宮裡專門為貴族治療疾患的藥師處理,可是連續服用了幾帖藥下去還是不見起色。最後,藥師才無計可施地承認,這種疾病可能得找巫師一起處理才行。
但是,父王不願意被巫師碰觸治療,他認為「妖裔」是污穢的存在,就像其他貴族的想法一樣。一直拖延到幾天後情況逐漸惡化,幾乎失去了右手右腳的知覺,他才在幾名親臣的遊說下,勉為其難地同意。可惜的是,因為錯過治療時機的關係,直到最後父王還是沒能夠恢復行動能力。
只不過慶幸的是,除了無法自行下床走動,還有說話起來有些口齒不清之外,父王的病況目前還算穩定,沒有繼續再惡化下去。
塞德里去探病過幾次,在其他諸臣面前,父親待他的態度都十分平靜和善。不會有人能猜到,他曾經多次派遣殺手想了結大兒子的性命。
塞德里也很想相信一切只是他的錯覺。當父王身邊的親臣不經意地提起塞德里小時候的往事時,他看到父親面色感慨地應和。
他果然沒有忘記當年的事。那次的南下出訪,塞德里的年紀還小,怕黑的他緊張兮兮地抓著父親的手,不敢走進夜晚的陰暗庭園。但是父親勸他回去他又不肯,堅持要隨他一起去看南國的螢火蟲。所以,父親乾脆一把抱起了他,抱著他一起去水畔賞螢。
塞德里永遠記得父親懷裡的溫暖,還有他眼裡的慈祥。他曾經是被父親視之為寶物的兒子。如今……卻變成了他心裡一文不值,必須除之而後快的累贅。
當他獨自一人面對父親時,幾乎沒辦法跟他說上什麼話。因為父親總是以「我要休息了」為藉口,就逕自閉上了眼睡覺,連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有一次,塞德里實在按耐不住,他沒有離開房間,留步向父王說道:「就當作我在自言自語也好,拜託您聽我說說吧。」
他沒有聽到床上的父王做出任何答覆,可是還是自顧自地說起了自己的事。
塞德里沒有提及父親對他做出的那些傷害,只是說起了這段時間的發現,關於家族的歷史背景的事。
他找尋到名為「路菲斯頓.查諾」的役靈師先祖的事蹟。他在數百年前為家族、為領地的人民爭取到土地,讓查諾家族能夠以此為基礎建立王國。在他之後,有好幾任的先王也繼承了役靈師的身份,他們同時是一國君王,也是巫師。只是現存的宗譜記錄忽略不提這件事,還抹去了他們繼承的役靈師之名。
他以為分享這個故事,會讓父親對「妖裔」的印象改觀。巫師並非自古以來就是受人鄙夷的職業,甚至他們家族自己就流有巫師先祖的血脈,更沒道理歧視巫師。沒有他們這些巫師先祖留下的功績,查諾又如何能夠存在?
可是,父親聽完之後不但沒有願意理解,反而滿臉怒容地吼罵道:「你根本不該浪費力氣挖掘出那些醜陋歷史,真是丟盡我的臉!」,隨後把他趕了出去。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w3qeqBS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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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擲的嘗試,換得了與預期完全相反的結果,讓塞德里不由得悵然若失。
他和父親的關係,在那次談話後更為惡化了。父親不再願意讓他進房探望,無論再怎麼嘗試道歉,也沒有獲得他的諒解。
一個月後,他開始發現——就像過去在親戚家生活時一樣,自己的水壺或是食物盤中,時常會出現不尋常的怪異粉末。
塞德里曾經不小心含了一小口被放這種粉末的水,即使覺得味道不對勁立刻吐了出來,他的舌頭還是整整麻痺了一個下午。
他知道,父親又開始差人對自己動手了。他彷彿像是心意已決,非要殺死自己的兒子似的……下毒的頻率越來越多。
他完全是憑藉運氣活下來的。有一次,他差點要把被放粉末的湯喝下肚,可是手裡的湯碗卻剛好被餐桌旁經過的僕人碰倒。還有一次,他拿起茶杯,杯耳卻忽然裂開摔破,才發現淋到茶水的銀湯匙變黑——塞德里不知道在宮裡碰上了多少次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情。
從僕從口中聽聞到這些經常發生在兒子身旁的「離奇怪事」,王后氣憤得去找上國王談話,要求他就此罷手,否則她會盡一切所能保護她的孩子。她甚至向國王表明,接下來所有塞德里的飲水食物都會先由她試毒,如果要下毒就連她一起毒死。
在那之後,下毒的情況總算才告一個段落。可是,父王對待塞德里的態度仍舊沒有任何軟化。他直接在床上找來諸多大臣宣布,要由年僅六歲的二兒子繼承王位,廢除塞德里的王儲之位,引起眾臣一陣譁然。
沒人理解他指的「塞德里沒有為王資質」根據為何,國王也不肯明白說出他內心耿耿於懷的真正理由。
撤換繼承人的事,並不算是他一時興起提出的,這件事早已與宮廷諸臣討論多年。但是眾臣一直以來都以為,這是因為國王長子從小體弱多病,必須待在鄉間療養的關係,才不得不改由次子繼承王位。
可是,塞德里在王宮生活的這一年多的時間,幾乎宮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見過他健康無虞的模樣,國王堅持撤換王儲根本毫無道理。然而,即便大臣試圖勸阻,國王仍然聽不進意見,依然要讓這項決定就此定論。
於是,開始有王親好奇於國王無比厭惡這個長子的真正原因,暗中探問了起來。最後,那位王叔不知道從誰的口裡問出了真相。
他特別離開北領地的封地遠道而來,進宮會晤塞德里。一方面是想預先做政治上的商量與拉攏,一方面說是有從先代當家傳下來的口信,要交付給「看得見」的查諾家後代……1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wZy4XE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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