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能夠脫離那座滿是霉味的破舊古宅,不再成天被人盯緊學習。塞德里這一個多月來,格外珍惜著自己所擁有的「自由時光」。
他會花一整個下午漫步整個王宮,慢慢欣賞每幅走廊或廳堂裡的畫作,或是繞到偏遠的客房頂樓,靠著矮牆曬太陽,靜靜看著腳下的市井風景。
他還會去以前總是不敢靠近的鬼魂遊蕩的宮廷角落,假裝若無其事地經過那些兇惡瞪著每個路人的怨靈。他以前真的很怕那個被先王處死,怨氣深厚的王妃。連經過她待著的房間門口都不敢——可是,他現在終於成功做到了!
感受到自己的顯著進步,讓塞德里有股莫名的成就感,他悄悄在心裡開心歡呼。
——你跑來這種鬼地方幹什麼?沒事幹閒得發慌了嗎?
「嗚啊啊——!!」
結果腦海裡突然冒出亞當斯公爵的聲音,害他又措不及防地嚇了一大跳。
「你、你你幹嘛……不是說好了要讓我放假兩個月,還、還有三天的時間、不是嗎?」
看到現身在走廊陰影下的老公爵身影,塞德里緊張地結巴了起來,又忽然想到自己是在對鬼魂說話,連忙左右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其他人經過,否則被聽到就尷尬了。
——用不著擔心,我既然承諾讓你放假,就會讓你好好把假放完。
「那你幹嘛又突然跑來找我……」
簡直像是在盯著他,告訴他不守約回古宅,他就準備完蛋似的,塞德里不禁覺得壓力很大。老公爵輕哼了聲,嘴角揚起笑意。
——跑來找你?你什麼時候錯認為我離開了?
「咦……?」
塞德里頓時愣住臉龐。言下之意,亞當斯公爵這陣子其實是一直都在他身旁嗎?可是,他明明沒有像之前一樣感覺到氣息啊……
——你還有得學呢,小苗子。好了,少在這裡瞎耗時間,快回去正廳吧。
老公爵留下這句話後,身影也從陰影處消失無蹤,連點氣息也沒有留下。
「真是讓人沒辦法鬆懈的老……」
塞德里差點要把「老頭」兩個字脫口而出,又想到公爵本人可能就在旁邊,趕緊又把這個詞吞了回去。
為什麼要我回去正廳……難道又有什麼事嗎?
塞德里納悶地想著,姑且照著亞當斯公爵的話做,下樓梯返回了正廳。結果,正好有群大臣經過,他們正在倉促討論著什麼事,神色十分凝重,其中還有他熟識的王親領主。
「塞德里殿下,你在這裡啊。」
阿曼德公爵注意到廊道上的侄子,立刻告知他。
「你聽說到消息了嗎?陛下的情況不太好,那名斯維弗爾來的療者正在為他診療。」
塞德里詫異地心頭一震。
「父王的情況惡化了嗎?怎麼這麼突然……他前幾天不是還能稍微下床嗎?」
「也許是入冬後氣候多變,讓他的病體不堪負荷吧。聽說他今早醒來感覺到呼吸不順暢,喝水也連嗆了幾次,所以立刻差人去把那名叫做哈爾的療者給找來了。目前療者正在為他醫治,我們打算去探望看看情況,你要一起過來嗎?」
「好,我也一起去。」
塞德里跟上叔叔一行人,來到寢宮裡的大廳。母后已經先一步抵達,正在嚴肅地詢問服侍父王的宮廷藥師一些事情。還有幾個神色焦慮的王親貴族等候在外,時不時踱步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阿曼德叔叔找上他們,關心目前療者的治療狀況。塞德里低調地迴避眾人的注意,自己待在壁爐旁的角落,依靠著牆默默聽著他們的談論。
他們說,療者這次花費的時間比上次還久,已經將近三個小時了還沒有結束。就算往門內詢問,也只有得到「陛下這次的情況比較棘手,還需要一些時間處置」這類的回應。
他們開始擔心療者說的「棘手」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陛下今早雖然呼吸不順,仍然還能清醒說話。要是在療者治療的期間出了什麼意外的話,究竟該如何是好?
阿曼德聽過他們的話之後,也忍不住擔憂起來,往房門敲響了幾聲,朝房裡詢問:「哈爾,麻煩你說明清楚陛下現在的情況。陛下現在究竟怎麼了?還保持清醒嗎?」
房裡安靜了一陣子,才傳來帶著結巴的倉促回應。
「陛、陛下目前情況穩定,很、很快就會結束治療了。」
每個人都聽得出來,哈爾的聲音裡藏著不知所措的緊張。在場的諸位大臣和王親頓時不安地焦急起來,阿曼德更強硬地開口:「麻煩你盡快開門,讓我們進去確認陛下的情況!」
房裡又是一陣寂靜,遲遲沒有任何回應。眾人開始議論紛紛,擔心著是不是應該破門救助陛下,侍衛長把待命的禁衛隊全部召集了過來,終於才等到門後傳來哈爾如釋重負般的聲音。
「請稍等片刻!療程已經結束了,我收拾過後立刻開門。」
他的這段話,頓時讓外面的諸臣再次冷靜下來,差點要動武出手的禁衛隊也紛紛收回武器。
塞德里在角落旁觀著一切,卻沒有隨著房門外其他人的情緒上下起伏,因為有另一件更不尋常的事情引開了他的注意力。
他感覺到、或者說在腦海裡看到——房間裡隱隱約約有陣綠暈光輝。他試圖揉揉眼睛,或是轉頭看向別的方向,想測試是不是自己的太疲勞的錯覺。可是再次回頭確認,還是看到了,真的有一種淡淡的光暈,它真的存在那裡。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明明被厚實的木門阻擋,可是他就是知道房裡有這陣光。好像穿透門板看見了裡頭的情況一樣,而且這種光暈帶給他的感覺似曾相識……
他忽然想起來——就是拉堤維勒當時示範給他看,召喚而來的那些「大地之靈」的光。
塞德里憶起這件事,不禁茫然愣住。不對吧?咦?舅舅難道是帶巫師來幫忙治療父王的嗎?那個叫哈爾的療者該不會是個偽裝的巫師吧?
舅舅還說什麼他是用他們家族的特殊藥方治療,原來其實是靠巫術嗎……
而且仔細一看,禁衛隊裡居然沒人注意到。這種事情,不是本來會交由禁衛駐師在留意嗎?他們都被叫去哪裡了?怎麼都不見人影……
等等,也就是說,在場只有我一個人發現這種事嗎?
他錯愕地注意到這件事,房門正好在這時候被推開,舅舅帶著哈爾和秘書走了出來。
「哈爾已經安頓好陛下,讓他休息靜歇了……耽擱過久讓諸位擔心,實在萬分抱歉。」
蘇坦尼洛公爵環顧了眼包圍他們的眾人,神情愧疚地替侄子低頭道歉。
「我會再次督促哈爾,要他更加精進醫術的……再次向各位致歉。」
哈爾連句話也不敢吭,只能跟著蘇坦尼洛公爵不斷低頭道歉,耳朵緊張得通紅。
他剛才遵照著指示,始終背對著叔叔不敢偷看一眼,實在不知道他治療的情況怎麼樣。門外又一直傳來大臣催促的質問,加上那陣玻璃窗外詭異發毛的狗叫聲——簡直害他嚇得心臟快跳出來了。
侍衛長跟幾個禁衛隊員立刻進到了房裡,仔細確認陛下的狀況。他們了解完情況後,朝門外等候的諸臣做出了回報。
「陛下確實安然無恙,他有清醒回應,說他已經好多了。」
得到這個答案,本來包圍著蘇坦尼洛和哈爾的眾人這才總算鬆懈下來,收起了原本劍拔弩張的情緒。
有人轉而向他們道謝,有人仍懷著疑慮地觀察著房門裡。侍從進到了房裡服侍國王,王后和幾個國王的親臣也進門關心情況。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O0f2qtR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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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里沒有跟隨他們上前,目光仍然停留在壁爐附近的舅舅身上,仔細觀察著正在向哈爾交代事情的他。
蘇坦尼洛公爵穿著狐毛飾邊的寬厚大衣,戴著一頂綴飾著銀鏈的毛氈帽,帽上別有商會徽章。
他帽沿下的頭髮摻著灰白,年紀略長的側臉顴骨突出,他變瘦了點,臉色也帶著疲勞。他揉著自己痠痛的肩頸,要求哈爾待會得留下來注意陛下的情況,他要先趕回去處理急事。
怪了……果然跟上次一樣,還是覺得舅舅身邊有一點不明顯的亡魂氣息。還有,他旁邊那個秘書手裡拿著的大皮箱,是不是也散發著黑黑的死息?
塞德里瞇起眼睛,想仔細分辨這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有其事。結果,本來交代事情到一半的蘇坦尼洛公爵,突然無預警地止住話,轉頭看來。
塞德里與他四目相對,瞬間感受到那雙蒼綠眼眸裡的懾人寒意。他錯愕地心頭一震,沒料到舅舅會忽然回頭,慌忙移開了目光。
蘇坦尼洛本來以為有蒙混進現場的喬裝巫師在打量他的守信使信物,因為他清楚感受到了視線,結果轉頭卻發現是外甥。他有些意外,暫且收起眼裡的銳色,朝塞德里走近了些,客氣地開口道。
「這次讓你擔心了,塞德里殿下……我替哈爾的延宕向你道歉。」
塞德里頓了一下,才回神過來。聲音裡有點緊張。
「不會……我能諒解,父王的病況不穩定,確實需要多費心思處理。」
他下意識地繃緊肩膀,把話說得有些口齒不清。因為他感覺到舅舅盯著自己的眼神裡帶著審視,不像是純粹為了表達歉意而向自己搭話,好像在懷疑著他什麼。
直覺的警鐘莫名地敲響——有陣說不出理由的不安籠罩上心頭,就像過去面對那些對自己心懷不軌的人時一樣……這個人很危險,塞德里沒來由地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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